塞缪尔站在后面,看了两秒,啧了一声后,将地上仍旧闪烁着金光的封印狠狠破坏,大笑道:
“神父!这女孩儿就给你留下了。说不定下次还能用。我们,下一个墓室见!”
他说着,瞬间消失在原地。
季妄弦回头,微微眯眼。
闹完就跑,果然是塞缪尔。
他松开威彻尔,重新封住了他的五感,回到了刚刚塞缪尔站的地方,缓缓坐在了血水里。
他心慈手软的神父,首到刚刚,还想着救他,救那个叫“季妄弦”的女孩。
而那位猎人指挥官,贺渊,还有他的弟弟,贺向天,却想杀了他。
季妄弦唇角缓缓勾起笑容。
很好。
他躺进血水里,解开了众人的封印。
威彻尔的眼睛瞬间聚焦到季妄弦的身上。
他大步向季妄弦走去,不顾他浑身的鲜血,将季妄弦一下抱起来。
季妄弦脸色苍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他缓缓抬手,搂住了威彻尔的脖颈。
贺渊大步走过来,双眸猩红。
贺向天提着狙击枪从高楼上冲下来。
他趟着鲜血跑到了贺渊的旁边,一下卸了力气,跪在地上,眼泪后知后觉地涌出来,嗓音哽咽:
“哥......死了好多人......他们连尸体都没有了......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吸血鬼围剿,能牺牲这么多人......”
贺渊看向无边的血色,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甚至不忍心仔细看血水,因为里面有破碎的内脏,有肠子,还有人皮......
地狱一般的场景,刺鼻的血腥气,让他心如刀割,胃里翻江倒海。
从来没有吸血鬼能这样。
换成普通的吸血鬼,就算来个几十只,在这样的围攻下,也能死得透透的了。
但现在这两个初代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全身而退。
“我们到底要怎么跟初代斗......?”
贺向天缓缓低头,额头重重抵在了自己的狙击枪上,
“跟恶魔交换就能得到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上帝不赐予这样的力量给我们?”
“不要这么想!”贺渊猛地将贺向天拉起来,“贺向天,人类是有力量的。人类远比血族团结。所以我们屹立不倒!”
贺向天唇色苍白,没有言语。
“你在高楼上狙击,你刚刚看见什么没有?”贺渊嗓音发紧。
贺向天猛地摇头,心中一阵后怕:“我的五感也被封住了......Vesper知道我在那里......他全都知道的......他只是懒得来杀我......”
贺渊闻言,猛地将长剑插进地面,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沙哑的嘶吼:“该死!他那能力范围到底有多广?!到底能封住多少人?!”
贺向天重新垂下头,喉咙中发出呜咽。
“教皇阁下.....指挥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活着的猎人走过来,面上悲痛。
威彻尔抱着季妄弦起身,深深叹息。
贺渊冲周围还活着的猎人道:“保持戒备,清理战场!把他们的铭牌收好,一个都不能落。”
“是!”
猎人们强撑着精神,不顾伤口,立刻清理战场。
威彻尔走向广场前方的高台。
他上了高台,将季妄弦放在干爽的地方,手中微弱的圣光捂住了季妄弦仍在流血的大腿。
季妄弦张了张口,却是咳了几声,说不出话来,脸上挂满了泪痕。
威彻尔摇头:“不要说话了。”
“不,我要说。”季妄弦嗓音有些哽咽,“神父...我是不是就要死了?我好冷......”
“你不会。”
威彻尔加大了圣光的治愈能力,自己的脸色却愈发苍白,嘴唇也失去了颜色。
季妄弦咬唇:“好可惜.....还是没有封印他们。”
“没关系。”威彻尔低低道。
“......没关系吗?”季妄弦声音微弱。
“嗯。贺渊己经在塞缪尔身上留下了印记。只要知道他们在哪里,有方向,就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被动。”
威彻尔醇厚的嗓音似乎有种莫名的让人安静的力量。
他身体内所剩的圣光几乎全部用来治疗季妄弦。
过了好一会儿,季妄弦看着自己愈合的伤口,扬起笑容:“神父好厉害...我不疼了......”
威彻尔见伤口只余疤痕,松了口气。
季妄弦的目光落在了威彻尔的手上。
威彻尔感受到他的视线,忽然明白了什么,道:“我的伤,己经好了。”
“是Vesper治愈的吗?”季妄弦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威彻尔没有说话。
是Vesper。
“真好啊。”季妄弦突然笑了起来,“他还可以为您治伤。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当质,还要让神父您耗费力量来救我。”
威彻尔嗓音低哑:“季小姐,请不要在意这些。你不是累赘。”
季妄弦动了动自己的大腿,轻笑道:
“神父,您误会了。我说过,我愿意为您去死,所以您救我,是您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在惋惜,为什么我不能是Vesper。”
威彻尔心脏狠狠紧了一下——
他根本没想到季妄弦会这样想。
季妄弦没有停下:“或者说,为什么我不能和Vesper一样强大呢......”
威彻尔沉默了。
他是真的猜不透眼前这个女孩在想什么。
明明差点死在这里,脑海里想的却不是活下来,而是,为什么她不是恶魔。
他想起了季妄弦被塞缪尔扣在手里时,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好像死亡对她来说真的无所谓。
贺向天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一下起身走到季妄弦的旁边,眸中带着愤恨:
“季妄弦,你真的是一个疯子!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塞缪尔一定会被我们封印!”
季妄弦侧头,嗓音冰冷:“被你们封印?你们这群猎人给神父提供了什么帮助?是控的尸体,还是爆开的血雾?”
“你!”贺向天双眼通红。
季妄弦轻笑,语调缓慢却又咄咄逼人:“Vesper出现的时候,你们又在干什么呢?是不想封印他吗?是故意让塞缪尔逃走的吗?”
“你!”贺向天咬牙。
他一下沉默了。
是。
他们根本打不过初代。
根本打不过。
他只是心里太难过,想要把责任推给别人。比如这个被当质的瘦弱女孩。
季妄弦又轻轻歪头:“贺渊大人的长剑向我刺来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呢?贺向天,你的狙击枪,瞄准了我的眉心。”
贺向天呼吸一滞。
他咬紧了后槽牙,死死瞪着季妄弦,半晌后,大步离开。
威彻尔叹息道:“他们也是被迫的。”
季妄弦点头:“嗯,被迫的。可是,神父,我记住了呢。”
威彻尔抬眸看向季妄弦,薄唇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线。
他叹息:“你先休息吧。”
他起身,看着满目疮痍,又长叹了一口气。
他走去工会的建筑里面,拿了一块白色麻布和几支蜡烛,在高台上放好,又将《圣经》和十字架摆了上去。
季妄弦坐在一边,看着威彻尔的动作,没有出声。
旁边收拾战场的猎人看见威彻尔的动作,纷纷停下,垂头站立。
贺渊和贺向天也走上前去,站在了高台下。
气氛一下变得庄严肃穆。
西周的温度似乎都低了下来,太阳被云层掩住,光洒不到这片地狱。
威彻尔染血的黑色长袍被风吹得微微摆动,他望着一片血红的广场,眼前似乎还能看见那些尸体炸开的场面。
他的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喘不上气。
威彻尔缓缓在身前划了一个十字,合上眼眸,沙哑地诵念: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季妄弦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威彻尔,眸中划过一丝兴味。
好奇妙呢。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参加人类教会的哀悼。
可惜了,恶魔就坐在这里看着这些死去的人,他们又怎能安息呢?
季妄弦深吸了一口香甜的血腥气,弯唇。
威彻尔平日里平和的嗓音有些颤抖:
“仁慈的天父,你是生命的主宰,是亡者的希望。
“当我们彷徨于死亡阴影的幽谷时,我也不怕凶险,因为你与我们同在。
“求你以圣神的光辉照耀这片黑暗,使所有在对抗恶魔中丧生的灵魂,能在你永恒的平安中安息。”
令人沉静的祷词在广场回响,仿佛黄昏拂过古树的风,厚重,肃穆,庄严。
底下站着的所有人都面露哀痛。
季妄弦静静打量着威彻尔,竟是越看越觉得威彻尔的长相符合他的心意。
闭着眼睛祷告的时候,高大英俊,神圣平和。
威彻尔缓缓诵念完,睁开双眼,将圣水洒向地面。
他低叹:“你要拭去他们眼上的一切泪痕;以后再也没有死亡,再也没有悲伤,没有哀嚎,没有苦楚。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