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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是去是留

九重山腹地

“阿爷,这几个月你们炮制了这么多药材!”青峰看着木屋上堆满了草药,略显震惊。

“但愿都用不上啊!”周老大夫用麻袋装着草药。

“阿爷,我们回来的时候人群中己出现了,咳嗽,咳血,身体腐烂等病症,怕是...”周青峰沉重的说道,“有些病症复杂,多种邪毒混合。”

“柴胡你去通知阿禾,明日就下山,山下的百姓怕是等不了了。”周老毫不犹豫的说道。

“是,老太爷!”柴胡飞快的飞奔下楼,往玉米地跑去。

“阿爷,你的身体!”周青峰担忧的说道。

“生死有命,若天意如此,那就说明大限将至了!走之前更应该为这百姓做点力所能及之事,才不枉来这世间一遭!”周老说道。

青峰也知多说无益,只能加速分拣药材!一首忙到玉米都摘完了,他们才把药材分装入麻袋,整整五十多袋。

而且是压了又压的结果,可见这段时间族人和老太爷几乎都没停歇过。

也亏了阿禾,上山时啥都没带,就带了几百个麻袋。不然这山高路远的得怎么带走!

“青峰~,我们的玉米收了近十石,比较晚种下去的还得迟点才会更,若是时间到了再摘产量还可以更高!”阿禾拉着青峰跑到玉米堆前。

玉米堆在正午阳光下泛着碎金般的光泽。七公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插进玉米棒子的缝隙,那些的颗粒带着太阳的温度在他指缝间流动。

他脚下铺着二十三条打着补丁的麻袋——每条补丁都是饥荒年月里用破衣裳改的。

“让让!后头还有!”两个后生抬着藤条筐挤过人群,翠绿的外衣的玉米棒子瀑布倾泻在玉米山上,偶然溅起的颗粒打在春花的粗布裙裱上。

她弯腰捡起一粒塞进嘴里,鲜嫩的表皮在齿间碎裂,甜腥的汁水漫过舌尖时,喉头突然哽住了。

玉米地里传来木锨翻动玉米杆子的沙沙声,阿谷和狗蛋正把玉米棒子摊成波浪。

汗珠顺着少年突起的脊梁滑落,滑进青绿色的玉米外衣上,滴滴哒哒像春雨砸进了新泥里。

陈阿公拄着枣木拐杖站在场边,浑浊的眼珠倒映着翠绿色的小山。当第一玉米棒子滚到他脚边时,老人颤巍巍地蹲下。

布满褶皱,饱经风霜的手指开始一个地捡起:“一、二、三... ...”数到第七十九个时,人群爆发的笑声惊飞了玉米地里偷食的麻雀,笑声里裹着哽咽,混着汗酸味,在热浪里发酵成某种浓稠的喜悦。

暮色降临时,几座堆成尖顶的玉米山投下长长的阴影。

狗蛋和阿谷捡着掉落的玉米塞进衣兜,沉甸甸的坠得衣摆发皱,跑起来时金黄的颗粒便顺着破洞簌簌地落,在黄土上连成断续的星子。

骡子被赶到玉米地上吃起了嫩叶,篝火边飘出了玉米的香味。阿禾们还在山洞内收拾着东西。

玉米外衣被剥了几层搓成了绳子,密密地缠绕在瓮罐外,瓮罐也穿上了一件厚实的外衣。两个瓮罐,那美汉子一个人就轻松挑起!

要带走的东西被陆陆续续规整到了洞外,阿禾叫来了青峰,叫上了丁岩,三两下,就把他们当时费劲埋下去的金银财宝挖出。

把油布上到土抖落,继续包裹着塞进了大箩筐,抬出了山洞。

“阿禾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周青峰问道。

“等秩序正常了,去当铺当了,把金银熔了,换成铜板,给开荒的人发工钱!可行?”

“甚好,到时候让柴胡找个稳妥的铺子处理就行。”周青峰说道。

“阿姐快出来吃晚食啦!阿婆用猪骨头熬了很多玉米汤!”阿谷的欢叫声远远的传来。

“走吧,东西都规整好了。”阿禾说着往外走去,周青峰拉住了阿禾,“阿禾,外面瘟疫可能爆发了,你们还要下山吗?你得问问族人。”周青峰沉重的说道。

“好,吃完再问问!”

篝火浸入铁锅,奶白的汤面浮起油星,咕嘟作响的浓汤卷着野猪肉的纤维,把新摘的玉米粒泡得油润润的。

春花拿木勺搅动时,铁锅边缘粘着的玉米糊结成了琥珀色的痂,像给这锅丰收的见证镶了圈金边。

“往年拿树皮熬汤,得往锅里扔石子骗肚子哩!”陈阿公敲着豁口的陶碗,熏黑的指甲盖刮下碗沿凝结的汤渍。

二十三条补丁麻袋此刻成了筵席坐垫,老人们把玉米粒含在缺牙的嘴里慢慢化开,孩童们追逐着炫耀带肉丝的骨头。

阿禾蹲在火堆旁添柴,跃动的火苗将她乌黑的发丝染成金线。当第七根松枝在火焰中爆出青烟时,她忽然打开盐罐,将珍藏的盐粒雪片般抖进汤锅。

人群陡然静了,盐巴坠入热汤的簌簌声清晰可闻,这原本要吃一个月的盐,此刻在翻涌的汤面上旋出细小的漩涡。

“喝吧。”她舀起一勺映着星光的浓汤,倒进春花怀里抱着的小瓦罐,“给狗蛋。”

狂欢在月到中天时达到顶点。有财醉醺醺地踩着玉米堆跳舞,补丁麻袋在他脚下沙沙作响;

连树枝都挂上了玉米穗编的帘子,金灿灿的穗须在夜风里摇晃。阿禾就是在这时敲响了铜锣。

木勺柄撞击铜锣的闷响穿透了笑声,人们转头望去。

阿禾艰难的开口:“阿公,阿婆,山下己经爆发了瘟疫!”

“嘶~!”

她喉结滚动的声音比话语更响,握着木勺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我们来时的路己是人间炼狱,许多人以腐尸为食,他们己经--邪毒入体。”

陈阿公的骨头汤突然荡出涟漪。春花发现是老人枯瘦的手在抖,浑浊的汤汁溅在他膝盖的补丁上。

有财的舞步僵在某个滑稽的弓腰姿势,一粒玉米顺着他的衣领滑进后背。他感觉那粒圆滚滚的果实硌在突起的脊椎骨上,就像去年深冬,他摸黑从老鼠洞掏出的最后三粒锥栗硌在掌心时的触感。

“要走的,黎明出发。”阿禾的声音像在低咛,“留下的... ...”她突然拽断颈间的皮绳坚定地道,“能分到足够的盐和肉干。”

火堆里爆出最后的火星,春花怀中的陶罐突然发出轻响,陶罐裂开细纹,就像这饥荒年景里龟裂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