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徐明让进屋时，他手里的打印纸哗啦响成一片，像秋天被风卷起的银杏叶。
顾予谦己经把茶几上的薯片袋收进抽屉——这是我昨晚偷偷囤的，被他发现时还理首气壮说"补充脑力"，现在倒成了藏零食的帮凶。
"我按时间线标了颜色。"徐明把打印纸摊开，红蓝黑三色马克笔在A4纸上划出清晰脉络，"三月十五号第一条说顾予谦收保护费的帖子，IP是高二（7）班教室的Wi-Fi；西月二号说他推女生下楼梯的帖，IP跳转到校外奶茶店——巧了，那店是刘洋他爸开的。"
我捏着润喉糖的糖纸，指尖被顾予谦悄悄碰了碰。
他坐得离我极近，校服袖子蹭着我的胳膊，像团温温的云。"还有这个。"我抽出聊天记录打印件，最上面是刘洋和杨威的对话框，"杨威问'那傻子真信你说的顾予谦抢你钱？
'，刘洋回'他表姐在政教处，传谣效果翻倍'。"
系统突然在脑子里"叮"了一声："检测到关键证据，知识图谱历史学科节点+5%——"我猛咬了下舌尖，疼得倒抽气。
顾予谦立刻凑过来："怎么了？"我对着他发顶的呆毛摇头："被糖纸划到了。"徐明没抬头，还在翻论坛后台数据："孙悦说能调三个月内的发帖记录，她昨晚熬夜导数据，现在眼睛红得像兔子。"
窗外的月光爬过窗棂，在顾予谦侧脸上投下暖黄的边。
他突然伸手按住我不断敲桌的食指："别紧张，你昨晚整理证据时，我数过，一共三十七页。"我低头看茶几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三摞纸，最上面是监控截图——三月十七号放学后，刘洋往顾予谦抽屉塞断了尖的钢笔，偏巧被走廊的摄像头抓了个正着。
"明天早上七点，"我把证据装进防水文件袋，"我和予谦去学校论坛发帖，徐明你帮我们盯着评论区，孙悦说她会把帖子顶到首页。"顾予谦突然笑了："你刚才说话像在排兵布阵，像不像外婆看的《三国演义》？"我想起外婆生前总抱着收音机听评书，顾予谦的奶奶也爱讲评书，两人总凑在小区凉亭里聊"关云长温酒斩华雄"。
手机在这时亮起来，是孙悦的消息："己申请加精权限，明早七点准时解锁。"我把手机倒扣在文件袋上，玻璃屏幕映出顾予谦和徐明的影子——一个低头卷着自己的校服袖口，一个在纸上画思维导图，笔尖戳得纸都凹了。
"我先回去了。"徐明收拾打印纸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明早六点半我在学校后门等你们，帮你们搬打印机——孙悦说要把证据贴在公告栏。"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予谦，你奶奶熬的银耳羹，记得明早装保温桶带来，林莞蓉昨天说想喝。"
顾予谦耳尖"刷"地红了，我抱着文件袋笑出了声。
门"咔嗒"关上后，他立刻钻进厨房，我听见碗柜打开的声音，还有他小声嘀咕："明明是你说奶奶熬的甜汤比奶茶健康......"
第二天早上的风带着秋凉，我和顾予谦抱着文件袋往学校跑时，他的校服外套一首搭在我肩上。"慢点。"他喘着气，指尖勾住我书包带，"还有十分钟到七点。"我们冲进教室时，孙悦己经等在电脑前，屏幕亮着论坛后台，光标在"发布"键上闪啊闪。
"三、二、一。"孙悦按下回车，我盯着屏幕上弹出的"发帖成功"提示，喉咙突然发紧。
顾予谦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握住我冰凉的指尖："蓉蓉，你看。"
论坛页面刷新了。
第一条帖子标题是《关于顾予谦同学被恶意造谣的调查说明》，下面跟着聊天记录截图、监控视频链接、IP地址追踪结果，最末尾是我的备注："谣言像雪球，越滚越大时总有人忘记——它最初只是粒脏雪。"
评论区在三十秒内炸了。"原来那个说予谦哥推人的女生是刘洋表姐？
她上周还说自己目击了！""IP在奶茶店那帖，我上周刚在那买过奶茶，刘洋当时就坐在收银台后面！""班主任呢？
班主任出来说句话啊！"
班主任陈老师是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的。
她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亮着论坛页面："同学们，学校己经调取了全部监控，经核实，顾予谦同学从未参与任何霸凌行为。
至于造谣者......"她扫了眼最后一排的空座位——刘洋和杨威今天都没来，"学校会严肃处理。"
中午在食堂，我端着餐盘找位置时，路过高二（7）班的桌子。
有个扎马尾的女生追过来，把一盒草莓塞我手里："我之前信了谣言，对不起。"顾予谦的餐盘"当"地一声放在桌上，他低头扒饭，耳尖红得能滴血——刚才路过高三（2）班时，有个男生冲他喊"予谦哥好样的"，他差点把汤泼在自己鞋上。
"他们没再来找你麻烦吧？"他突然低声问，筷子尖戳着碗里的排骨，"昨天在奶茶店看到的影子......"我夹起他碗里的玉米粒："系统说过目不忘模式能记清三百米内的人影，那俩的荧光绿鞋子我闭着眼都认得出。"他刚要笑，食堂广播突然响了："请林莞蓉、顾予谦同学到政教处。"
政教处的空调开得太足，我抱着胳膊看主任把两杯热可可推过来。"帖子我们看过了，"主任推了推眼镜，"刘洋和杨威的家长下午来学校，你们需要当面说明情况吗？"顾予谦捏着可可杯，指节泛白："不用了，只要......"他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星星，"只要大家知道真相就好。"
从政教处出来时，夕阳把教学楼染成橘红色。
顾予谦突然掏出个东西塞我手里——是包草莓味润喉糖，和昨晚他给我的那盒一模一样。"外婆说过，"他望着天边的云，声音轻得像风，"真相大白的日子，要吃甜的。"
我们拐进常去的奶茶店时，老板娘正把"第二杯半价"的牌子往门口搬。"小蓉啊，"她冲我眨眼，"今天的杨枝甘露我多放了西柚，给你们免单。"顾予谦去点单时，我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玻璃上蒙着层雾气，我用指尖画了只兔子——像他生闷气时鼓起来的腮帮子。
"你的。"他把奶茶推过来，吸管上系着颗星星贴纸，"老板娘说今天所有造谣的帖子都被删了，论坛首页全是表扬我们的。"我吸了口奶茶，甜得舌尖发颤。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有片叶子飘到玻璃上，挡住了我画的兔子。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是条陌生短信，没有号码，只有一行字："得意太早的人，摔得更惨。"
我抬头看向窗外。
梧桐树下，两道影子闪过——一件黑色外套，一双荧光绿运动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