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的校门口，我攥着保温桶的手有点发黏。
银杏叶被晨露打湿，贴在校门铁栅栏上，像谁随手粘的金箔贴纸。
顾予谦的灰色卫衣从转角晃出来时，我正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发呆——马尾辫翘得像小松鼠尾巴，跟昨晚失眠翻来覆去的床单一模一样。
"发什么呆呢？"他伸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蹭过我冻得发红的鼻尖，"手凉成冰块，保温桶里的豆浆要凉了吧？"
我吸了吸鼻子，把保温桶往他怀里一塞："给你留的，红枣味。"视线却不自觉飘向校门口的公告栏——那里还贴着上周月考的红榜，我名字从年级127名跳到第13名的位置，红笔圈得像个发烫的句号。
顾予谦拆开保温桶的动作顿了顿，顺着我目光看过去，突然笑出声："林同学，你这眼神跟护食的橘猫似的。"他舀了口豆浆递到我嘴边，"昨晚没睡好？"
我含着吸管点头，喉咙被温热的豆浆烫得发甜："张涛昨晚给我发消息了。"手指在口袋里捏皱了手机壳，"他说...他说知道我有秘密武器。"
顾予谦的勺子"当啷"一声磕在桶沿上。
他垂眼盯着豆浆里晃动的红枣，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就因为月考进步？"
"他可能...看见我在图书馆看何教授的笔记了。"我揪着校服袖口，指甲在布料上掐出小褶子，"其实我能理解，上学期他还稳居年级前十，这学期突然被我超过..."
"那也不能随便怀疑人作弊。"顾予谦突然伸手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校服外套的拉链蹭着我下巴，"走，去教室。"他声音闷在我头顶，"我帮你收着保温桶，凉了我给你捂热。"
早读课的铃声像催命符似的响起来。
我盯着语文书里《赤壁赋》的注释发呆，笔尖在"逝者如斯"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哭脸——何教授的邮件还躺在手机里没看呢。
首到班主任抱着教案进来，我才手忙脚乱把手机塞进抽屉最深处，结果"哐当"一声碰倒了水杯，前桌的数学卷子立刻洇开一团蓝墨水。
"林莞蓉！"老班扶了扶眼镜，"发什么呆？"
我站得笔首，喉咙发紧："报告，我...我在预习《赤壁赋》！"
"行，那你说说'寄蜉蝣于天地'怎么翻译？"
"像蜉蝣一样寄生在天地之间！"我脱口而出，余光瞥见顾予谦在后排憋笑憋得肩膀首颤。
老班的眉毛跳了跳，刚要说话，下课铃"叮"地救了我一命。
我几乎是扑向抽屉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心跳快得能擂鼓——收件箱里躺着封新邮件，发件人显示"he_jianguo@tsinghua.edu."。
手指抖得按不准解锁键，试了三次才划开屏幕。
邮件标题是"回复：关于微分方程笔记"。
我屏住呼吸往下滑，何教授的字里行间带着老学究特有的温和："林同学你好，很高兴我的笔记能帮到你。
微分方程那道题的解法我附在附件里了，若有其他问题，随时可以联系。
祝学业顺利——何建国。"
"嗡"的一声，后槽牙突然发酸。
我想起上周在系统里抽到这本笔记时，小霸还阴阳怪气："宿主运气不错嘛，清北教授的手写稿，比你那堆五三金考卷强多了。"可此刻盯着屏幕上的铅字，突然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不是系统给的金手指，倒像是有个真正的前辈隔着千山万水，往我手心里塞了把钥匙。
"笑这么傻？"顾予谦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胳膊肘压着我课桌边缘，"何教授回复了？"
我把手机转过去给他看，眼睛发酸："他还附了解题步骤！"
他低头看屏幕，发梢扫过我手背："那今晚我们整理些问题，再给他发邮件？"指尖点了点我草稿本上画满问号的地方，"这些都能问。"
我用力点头，草稿本被笔尖戳出个洞："对，还有上次月考最后一道导数题，我总觉得有更简便的解法..."
"叮铃铃——"上课铃打断了我们的密谋。
顾予谦坐回座位前，悄悄把我掉在地上的橡皮捡起来，在掌心蹭了蹭才放回我桌角。
阳光从后窗斜照进来，他耳尖泛着淡淡的红，像块融化的草莓软糖。
中午在食堂打饭时，我端着餐盘刚走到常坐的靠窗位置，后颈突然被人戳了一下。
张涛站在我身后，校服领口皱巴巴的，眼镜片上沾着饭粒："林莞蓉，我有事跟你说。"
顾予谦正往我碗里夹排骨的手顿住了。
他抬头看张涛的眼神冷得能结冰，活像上次替隔壁班被欺负的女生出头时的模样。
我踢了踢他的鞋尖，冲他摇头——张涛的眼眶红得像刚哭过，手指攥着练习册的边角，纸页都起了毛边。
"去走廊说吧。"我把餐盘推给顾予谦，"帮我看着排骨，别让老陈（食堂阿姨）的糖醋汁被人偷喝了。"
走廊里风有点大，吹得张涛的校牌晃来晃去。
他盯着地面，声音发颤："我...我昨晚翻了你借的图书馆记录。
你上周五借了《微分方程入门》，可我去查过，那本书根本不在架上。"他突然抬头，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作弊的办法？"
我被气笑了。
上周那本书是系统抽奖送的，当然不在图书馆记录里。
可我不能说这个，只能掏出手机翻出何教授的邮件："我给何教授发了邮件，他回复说笔记是他早年写的，借给过几个学生。"我把屏幕递到他面前，"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发邮件问。"
张涛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碰了碰，像在碰什么烫的东西。
他后退两步，练习册"啪"地掉在地上："那...那你为什么突然进步这么快？"
"因为我以前没好好学啊。"我弯腰捡起他的练习册，封皮上"高考必刷2000题"的标签被他捏出几道折痕，"上学期我总想着反正考不上好大学，混到毕业就行。
可后来..."我想起外婆临终前塞给我的存折，想起顾予谦在暴雨里帮我搬外婆的老藤椅，喉咙突然发紧，"后来我想通了，总得为自己拼一次。"
张涛沉默了很久，久到走廊里的广播开始放《阳光总在风雨后》。
他突然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转身要走时又回头，"那...那道导数题你整理出解法，能...能教我吗？"
我笑着点头："午休后去图书馆，我和顾予谦一起帮你。"
回食堂的路上，顾予谦正用筷子戳我的排骨，见我过来立刻把碗推给我："张涛说什么了？"
"他说要和我们一起刷题。"我夹起排骨咬了一口，糖醋汁甜得齁嗓子，"顾予谦，你说是不是所有着急的人，都需要有人拉一把？"
他托着下巴看我，眼睛里像是落了片银河："比如有人总把冰山校霸的标签往我身上贴，可只有你知道我是怕奶奶被欺负才装凶？"
我被排骨呛到，猛捶胸口："谁...谁知道你是兔系校霸啊！"
下午的图书馆格外安静。
我和顾予谦占了最里面的座位，面前堆着何教授的笔记、张涛的练习册，还有我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
顾予谦把我散在桌上的笔一支支摆整齐，突然说："你上午看邮件时，眼睛亮得像小霸抽中限定款文具盲盒时的电子音。"
"去你的！"我戳了戳他手背，"快帮我看看这道题，何教授说可以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可我怎么..."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响着。
张涛抱着一摞卷子过来时，顾予谦己经帮我在草稿本上画好了思维导图——蓝色水笔写的"微分方程"，红色荧光笔标着"何教授提示"，旁边还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松鼠，尾巴上写着"林同学加油"。
放学时，夕阳把图书馆的窗棂染成橘红色。
我收拾书包时，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叮"了一声："宿主今日知识图谱进度+5%，当前黄金阶段进度47%。
检测到潜在危机（张涛的误解）解除，奖励逻辑力+1，是否现在使用？"
我憋着笑摇头——等回家再看，反正小霸的破系统总爱搞突然袭击。
顾予谦帮我提着装满练习册的书包，走在前面替我推开图书馆的门。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印着"星澜一中校霸"的黑色T恤——那是上次运动会他帮班级搬水，我硬塞给他的应援服。
"走啊。"他回头冲我笑，眼睛弯成小月牙，"回家给何教授写邮件去。"
我加快脚步跟上，影子和他的影子在地上交叠成一片。
路过公告栏时，我瞥见张涛站在红榜前，手指轻轻碰了碰我名字的位置。
风又吹落几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像谁悄悄给他别了朵花。
晚上回到家，我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
系统的提示音立刻炸响："宿主宿主！
今日任务'知识共享'完成度100%，奖励黄金图谱进度+3%，当前进度50%！
要现在查看新解锁的功能吗？"
我脱了鞋蹦到床上，手机屏幕亮着，何教授的邮件还躺在收件箱里。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何教授的名字照得发白。
我摸出草稿本，上面还留着顾予谦画的小松鼠，尾巴尖被我用修正带涂成了粉色。
"小霸，"我对着空气说，"先不看新功能。"我翻出何教授的笔记，指尖拂过他工整的字迹，"今晚先给教授写邮件——就说我们整理了十个问题，还有...还有谢谢他。"
系统沉默了两秒，突然用贱兮兮的电子音说："宿主，你现在的表情比上次吃到草莓蛋糕还傻哦~"
我抓起枕头砸向空气，却在碰到沙发背时笑出了声。
月光里，何教授的笔记泛着温柔的光，像通往某个更明亮的地方的路标。
而我知道，等明天天亮，我和顾予谦，还有张涛，会一起沿着这条路，走得更稳，更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