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书包里的牛皮纸袋又往里塞了塞，牛皮纸边缘硌得肋骨有点疼。
清晨六点半的公交站台上，顾予谦的校服外套搭在我肩上，还带着他保温杯捂出来的暖乎气——这男人今早非说"女生早上容易着凉"，硬把外套塞给我，自己穿着件薄毛衣在风里晃，现在正捧着我买的豆浆猛吹热气。
"手凉吗？"他突然把豆浆往我手心里一贴，白雾糊了他睫毛，"我吹过了，不烫。"
我吸了口甜津津的豆浆，看他鼻尖冻得发红，突然就想起昨晚整理证据时，他蹲在我书桌前翻旧监控截图的样子。
那些被张涛断章取义的照片里，顾予谦初中时的寸头青嫩得像颗刚剥壳的鸡蛋，现在倒把自己裹成个闷葫芦，偏生眼神亮得能凿穿晨雾。
"到了。"公交停在星澜一中侧门，顾予谦先跳下车，转身来拉我。
他掌心有常年打篮球磨出的薄茧，擦过我手背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公交发动的轰鸣。
教学楼走廊还飘着消毒水味，我们刚拐过楼梯口，就看见孙悦抱着笔记本电脑等在三班教室门口。
她黑眼圈重得能画烟熏妆，见到我们就把电脑往我怀里一塞："昨晚蹲论坛删了八十条造谣帖，现在后台全是催真相的。"
顾予谦凑过来看电脑屏幕，论坛首页顶置帖的标题还是"校霸顾予谦霸凌实录"，底下评论区像烧开的锅："求石锤""听说楼主是转学生李文博？""顾予谦昨天在奶茶店笑起来超温柔我不信他会打人"。
我深吸一口气，把牛皮纸袋里的材料一张张扫进电脑——张涛和李文博的聊天记录截图（"明天发他初中打架的旧帖，我有原图"）、奶茶店监控录像（两人凑头嘀咕"要让顾予谦身败名裂"时的口型）、法院调解书扫描件（顾奶奶胜诉的红章亮得刺眼）。
最后是系统昨晚生成的行为分析图，张涛的发帖时间线像条歪歪扭扭的蛇，精准对应着李文博的转账记录。
"叮——"帖子刚发布，评论区就炸了。
我听见后排传来"我去这证据链也太全了"的抽气声，转头看见前座的小胖举着手机冲我比大拇指，连平时总板着脸的学习委员小周都探过来说："顾予谦初中帮女生的事我听说过，原来真的是他。"
张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教室后门，他校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T恤，平时总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翘成鸡窝。
我说话时他眼神一首往地上飘，等孙悦敲着讲台说"论坛官方认证这些证据真实有效"时，他突然撞开人群往外跑，门框上的班牌被撞得"哐当"响。
"要追吗？"顾予谦扯了扯我袖子，声音里带着点没憋住的笑。
我看着张涛跑远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周他在走廊阴阳怪气说"顾予谦装什么好人"时的得意样，现在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不追。"我戳了戳顾予谦胳膊，"他现在最该做的是回家洗把脸——脸色青得能演《午夜凶铃》。"
课间操时间，我们被围在教室后门。
平时见了顾予谦就绕道走的隔壁班女生塞来润喉糖，说"原来你帮奶奶打官司超帅的"；总被张涛嘲笑"书呆子"的课代表红着眼眶说"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顾予谦耳朵越来越红，最后实在招架不住，拉着我往走廊尽头跑。
"他们怎么突然..."他靠在消防栓上，喉结动了动，"这么热情？"
我憋着笑看他，晨光从走廊窗户斜照过来，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脸上。
这个总被传"一拳能砸烂课桌"的校霸，现在正手忙脚乱地把同学们塞的润喉糖往我兜里塞，活像只偷了鱼干的猫。
"因为他们终于看见真相了呀。"我摸出颗橘子味的糖剥给他，"就像你上次说的，光不仅要举起来，还要照进每个角落。"
他突然握住我递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糖纸传过来："其实...我该谢谢你。
要不是你，这些证据可能永远沉在电脑里。"
我刚想回他句"小爷我可是有学霸系统的人"，上课铃就炸响了。
顾予谦手忙脚乱松开我，耳尖红得能滴血，我低头看被他攥皱的糖纸，突然发现上面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和我抽屉里的便签纸一模一样。
中午在食堂，杨柳端着餐盘坐到我对面。
她平时总扎得老高的马尾今天散了一半，发梢沾着粉笔灰："我查了张涛他爸的资料。"她压低声音，眼睛左右瞄了瞄，"他爸是星澜建筑的老板，上个月给学校捐了新体育馆。"
我舀汤的勺子顿在半空。
顾予谦夹到我碗里的排骨还冒着热气，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全是询问。
"所以呢？"我把排骨咬得咔嚓响，"捐了体育馆就能造谣？
那我让我家奶茶店给学校捐十箱杨枝甘露，是不是也能随便说人坏话？"
杨柳被我逗笑了，从书包里摸出个U盘推过来："这是张涛他爸和教导主任的吃饭记录，上周三晚八点在'福满楼'——我爸是那家店的厨师，说他们聊了半小时'高三（3）班最近的舆论问题'。"
顾予谦把U盘收进校服内袋，指节敲了敲桌面："谢谢。"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杨柳耳朵"刷"地红了，抓起餐盘就跑，差点撞翻隔壁桌的紫菜汤。
下午数学课，老陈在黑板上写了道竞赛题，粉笔灰扑簌簌落他肩头。
我盯着题目刚眨了下眼，系统小霸的电子音就在脑子里炸响："代数+几何联动节点！
逻辑力+1己到账，当前逻辑力12，宿主现在解这题比吃煎饼果子还利索~"
屏幕上的公式突然变成3D思维导图，抛物线和圆在我脑子里转啊转，最后"叮"地一声拼成解题步骤。
我举手时老陈眉毛挑到发际线，等我在黑板上写完最后一个根号，他推了推眼镜："林莞蓉这思路...比参考答案还简洁。"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张涛趴在桌上，后脑勺的头发翘成小旗。
我走下讲台时，顾予谦偷偷用鞋尖碰了碰我的鞋，力度轻得像蝴蝶扇翅膀。
放学时校门口飘起细雪，顾予谦把我的书包抢过去单肩背着，自己的外套又披到我身上："去公园走走？"他哈出的白气里带着点期待，"雪天的湖面...应该挺好看的。"
公园的湖面结了层薄冰，我们踩着咯吱作响的雪走在栈道上。
顾予谦突然蹲下来，捧起把雪团成兔子，歪歪扭扭的耳朵上还沾着草屑："像不像你抽屉里的便签？"
我盯着雪兔子发愣，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其实...我早就注意到那张便签了。
上次帮你捡作业本时，它从抽屉里掉出来，我捡起来又放回去的。"
雪越下越密，他睫毛上沾了小雪花，眼神却亮得烫人："你写的那句'光要照进每个角落'，我抄在奶奶的药瓶标签后面了。
她说...这是今年最暖的话。"
我鼻子突然有点酸，刚想说话，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
是孙悦的消息："张涛今晚在论坛发道歉帖，但我截到他私信刘梅的消息——'明天还有后手'。"
顾予谦凑过来看手机，雪落进他领口里，他却像没感觉到似的，把我冻红的手塞进他羽绒服口袋："明天...我们一起。"
雪落湖面的声音很轻，可我听见自己心跳声重得像鼓。
远处老巷口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里，我看见顾予谦睫毛上的雪花正在融化。
明天会有什么"后手"？
但没关系——我摸了摸兜里的U盘，又看了看身边人。
光不仅要举起来，还要照进每个角落。
而我们，己经找到了提灯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