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书包带站在教学楼门口时,晨雾刚被太阳舔散。
顾予谦的蓝格子衬衫下摆扫过我手背,他昨天说要帮我搬复习资料,此刻真的抱了摞比我人还高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发梢沾着点没吹干的水珠,像只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大猫。
"孙悦说老地方是花坛后那棵歪脖子树吧?"我踮脚往操场方向望,早饭啃的包子还在喉咙里暖着。
顾予谦把习题册往胳膊肘里拢了拢,喉结动了动:"嗯,她昨晚给我也发消息了,说'有实锤'。"
我们走到树底下时,孙悦正蹲在地上揪草叶。
她见我们来,"唰"地站起来,校服口袋里的校牌晃得叮当响:"查到了!
匿名帖子的IP定位到高二(7)班教室后窗的插座——刘洋上周刚申请了那里的插座给平板充电,监控拍到他每天午休都在那用电脑!"
我手指突然有点发颤。
顾予谦挨着我站,体温隔着校服渗过来:"确定是他?"
"论坛后台能看发帖设备型号,和他上周在贴吧晒的新款平板一模一样。"孙悦掏出手机翻出截图,屏幕光映得她眼睛发亮,"我还问了网管,那台电脑的MAC地址登记的是刘洋妈妈的名字——他用他妈身份证办的校园网。"
顾予谦垂在身侧的手轻轻碰了碰我指尖。
我想起昨天他说初中被造谣时的模样,此刻他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声音却稳得像块压舱石:"辛苦你了。"
"应该的!"孙悦把手机塞回口袋,马尾辫一甩,"我等会就把证据整理好发论坛,你们要不要先过目?"
我正要点头,上课铃"叮"地炸响。
顾予谦弯腰把习题册塞进我怀里,指尖扫过我手腕:"先去教室,课间再商量。"他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我闻到淡淡的蓝月亮洗衣液味——和他奶奶晾在老巷口的被单一个味道。
课间操时间,我和顾予谦靠在走廊栏杆上。
他低头用钢笔在掌心画小太阳,我盯着他手腕上褪色的红绳(听说是奶奶求的平安符),正琢磨怎么开口,后颈突然被拍了一下。
"商量反击呢?"徐明扒着栏杆探过头,校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学渣退散"的黑色T恤,"我刚听孙悦说IP的事了——要我说,首接把监控截图、设备型号、发帖时间线做成长图挂论坛,再配段文字说明。"他从裤兜摸出颗橘子糖抛给我,"对了,林莞蓉你最近月考进步那么大,正好能当'被霸凌者不可能逆袭'的反例。"
我剥开糖纸,橘子味甜得冲鼻子:"可我进步快会不会被说作弊?"
"怕什么?"顾予谦终于抬头,钢笔尖在掌心戳出个蓝点,"你上次英语作文被老师当范文,物理课做实验手稳得像机器人——这些都是能观察到的。"他忽然笑了,酒窝在阳光下忽隐忽现,"再说了,你有小霸啊。"
我耳朵"嗡"地烧起来。
系统小霸立刻在脑子里放起《恋爱循环》,我猛咳两声:"那...那我今晚用系统把月考卷的错题再理一遍,做个进步对比图。"
徐明打了个响指:"完美!
谣言最怕的就是具体证据和鲜活案例——你们这叫'成绩打脸+实锤反击'双杀。"他看了眼教室方向,拍顾予谦后背:"我去帮孙悦整理监控截图,放学前给你们看初稿。"
他跑远时,校服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学渣退散"的"散"字被洗得发白。
我低头把橘子糖纸折成小飞机,顾予谦突然伸手接住:"别浪费,留着给你外婆种的多肉当装饰?"
我喉咙突然发紧。
外婆走后,再没人记得我总把糖纸夹在多肉盆沿当亮片。
我吸了吸鼻子,把小飞机塞进他掌心:"你收着,比我会保管。"
中午食堂,我端着糖醋排骨刚坐下,杨柳就端着番茄蛋汤挤过来。
她的不锈钢饭盒碰得叮当响:"我早上看见刘洋在楼梯口打电话,语气特急,说什么'那女的怎么突然变聪明了'。"她咬着勺子,眼睛亮晶晶的,"你们真的要小心,他昨天还往顾予谦抽屉里塞了张威胁纸条——我帮你们扔了,拍了照片存手机里。"
顾予谦正给我挑排骨里的小刺,动作顿了顿:"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杨柳把汤推给我,"我上周被他绊倒摔了饭卡,还是你帮我捡的。"她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他奶奶住院了,听说欠了医药费——会不会因为这个急眼?"
我捏着筷子的手一紧。
顾予谦的奶奶也住过院,我知道那种攥着缴费单在走廊转圈的滋味。
他垂眸把挑好刺的排骨堆在我碗里,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别担心,我明天去医院问问情况。"
下午物理课,老师抱着实验器材走进来:"今天做'验证动量守恒定律'的实验,两人一组。"
我刚要找顾予谦组队,他就拎着实验箱坐过来,指尖在桌下碰了碰我手背。
系统小霸突然在脑子里喊:"检测到物理选修三-五第三章知识图谱!
己生成碰撞轨迹动态模拟!"
我眼前浮起淡金色的3D模型,两个钢球的碰撞轨迹像流星一样划出亮线。
顾予谦正低头调天平,睫毛在眼下投出影子:"我负责测质量,你记速度?"
"好。"我握着秒表,看他用镊子夹砝码的样子——和他给我挑排骨刺时一模一样的专注。
钢球碰撞的瞬间,系统弹出的数据和我算的分毫不差。
当我把记录纸递给老师时,她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林莞蓉,这误差率0.3%?
比课代表的还准!"
全班"哇"地炸开。
我余光瞥见刘洋趴在桌上,后颈红得像蒸熟的虾。
他的实验记录纸上全是交叉的涂改液,最后一行写着"碰撞后速度无法计算",被钢笔戳出个洞。
放学时,校门口的梧桐叶正扑簌簌往下掉。
顾予谦把我的书包甩上肩,指了指街对面的公园:"去走走?
今天太阳好。"
公园里的银杏还没黄,风里飘着桂花香。
我们沿着鹅卵石路慢慢走,他突然说:"我奶奶说,人这一辈子就像熬粥——火候到了,米自然会开花。"他踢飞片梧桐叶,"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颗夹生米,现在...好像也能闻到香味了。"
我仰头看他。
夕阳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连红绳上的结都泛着暖光。
系统小霸突然安静了,我听见自己心跳声比蝉鸣还响:"那...那我就是那把火?"
他顿住脚步,转身时带起一阵风。
我闻到他校服上的蓝月亮味,混着桂花香,甜得人发晕。
他耳尖红得要滴血,却笑得像春天:"你是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我摸出来,是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
顾予谦凑过来看,呼吸扫过我耳垂:"什么?"
"可能是垃圾短信。"我快速划掉,把手机塞回口袋。
风掀起他的蓝格子衬衫,里面露出截红绳,在夕阳里晃啊晃。
我们走到公园门口时,暮色己经漫上来。
顾予谦把书包递给我,指尖在我手背上多停留了两秒:"明天我早点来,帮你搬新到的《高考必刷题》。"
我摸着口袋里的橘子糖纸小飞机,最圆的那颗糖还在。
晚风掀起我的刘海,我望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想起杨柳说的"刘洋还在搞鬼"。
但此刻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像道稳稳的城墙。
明天会有新的风波吗?
管他呢,反正我和顾予谦,能接住所有落下来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