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书包带站在教室门口时，手心里全是汗。
顾予谦的蓝格子衬衫从后门飘进来，他冲我晃了晃手里的牛奶糖——和昨天塞我口袋里的同款。
"早。"他把糖纸在我面前抖得簌簌响，"赵主任的广播稿昨晚肯定改了八遍。"我盯着他指尖的糖纸角，突然想起外婆以前总说"越重要的事越要先甜后苦"，于是剥了糖塞进嘴里。
牛奶香在舌尖化开时，广播里的电流声"刺啦"响了一声。
"全体师生请注意——"赵主任的大嗓门震得教室吊扇都晃了晃，"经学校调查组核实，近期校园论坛匿名帖及匿名举报信，系高三（3）班刘洋同学一人所为。
其行为严重违反校规，现给予记过处分并全校通报批评。"
我手里的保温杯"当"地磕在桌沿。
前排的周小葵"哇"地一声转过来，眼睛亮得像两颗小灯泡："蓉蓉！
是真的！"后排不知道谁带头拍起了掌，掌声像滚地雷似的炸开来，连平时最安静的数学课代表都红着脸跟着拍。
我偏头去看刘洋。
他正盯着自己指甲盖，指节白得要裂开，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昨天还在走廊堵着我骂"戏精"的人，现在缩在座位里活像被踩扁的可乐罐。
"另外，"赵主任的声音又响起来，"对受谣言影响的顾予谦、林莞蓉同学，学校深表歉意。
望全体同学以此为戒，共同维护良好校园环境。"
顾予谦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我。
我转头时，他正垂着眼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你看，谣言这东西......"他屈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没根没据的，风一吹就散了。"
下课铃刚响，周小葵就扑过来勾住我脖子："快说说快说说！
你怎么发现是刘洋的？
是不是他上次在奶茶店说漏嘴了？"我被她勒得首咳嗽，余光瞥见顾予谦站在教室后门，正替抱着作业本路过的小女生扶门。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把蓝格子衬衫照得半透明，能看见他肩膀一抽一抽的——这小子肯定在憋笑。
"主要是监控。"我扒拉下周小葵的手，"他往论坛发帖子时用了教室电脑，登录记录没删干净。"周小葵"哦"了一声，突然压低声音："那......你和顾予谦的'情侣'计划......"她尾音往上挑，活像只发现鱼干的猫。
我耳尖"腾"地烧起来。
顾予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带着点青草香的风裹着他的声音："计划很成功。"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我书包挂件的小毛球，"毕竟现在全班都知道......"他顿了顿，"林同学的数学卷子能当例题，顾某的棉花糖技术也不错。"
周小葵"嗷"地一声捂住嘴，跑回座位时撞翻了凳子。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见顾予谦的白球鞋悄悄往我这边挪了半寸——和昨晚在公园碰脚尖的位置分毫不差。
中午食堂的队伍长得能绕操场半圈。
我端着餐盘刚找着空位，左边突然挤过来三个女生："蓉蓉！
我们昨天就说你肯定清白的！"右边又冒出来两个男生："顾哥，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顾予谦把我的汤碗往我手边推了推，抬头时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喜糖得等高考后。"他用筷子戳了戳我碗里的红烧肉，"不过林同学奶奶的红烧肉，可以先安排。"
"顾予谦你——"我举着勺子要敲他手背，余光瞥见刘洋端着饭站在窗口，打菜阿姨给他舀了半勺土豆丝，他捏着餐盘的指节泛青，最后转身去了最角落的桌子。
下午语文课，张老师抱着一摞作文本进来时，我闻到了熟悉的茉莉香——她总在包里塞晒干的茉莉花。"今天讲上周的命题作文《光》。"她推了推眼镜，"有篇作文让我看了三遍。"
我捏着笔的手突然顿住。
系统小霸在脑子里"滴"了一声："宿主近期阅读量达标，语文知识图谱白银阶段完成度+3%。"
"林莞蓉同学的作文。"张老师翻开本子，"她写'光不是突然出现的，是有人举着灯，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教室里响起抽气声，我看见顾予谦趴在桌上，下巴抵着胳膊，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尤其是结尾。"张老师的声音里带了点颤，"她说'现在我知道了，光可以是数学卷子上的红勾，是棉花糖化在舌尖的甜，是有人愿意陪你等一场广播'。"
全班掌声响起时，我听见后排传来"啪"的一声。
刘洋的笔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头发遮住了脸。
我突然想起上周他堵着顾予谦骂"装什么好人"时的狠劲，原来最心虚的人，才会把刺扎得最狠。
放学铃响时，顾予谦己经把我的书包搭在肩上。
我们走到校门口，他突然说："去公园？"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里面白色的圆领T恤——和我昨天在他奶奶家看到的那件一样，领口洗得泛白，却清清爽爽。
"今天的云像棉花糖。"他指着天空，"比早上买的还大。"我抬头看，积雨云软乎乎地堆着，真像被谁不小心打翻的糖罐。
"其实......"我踢飞脚边的小石子，"我昨天说怕的，不只是刘洋。"顾予谦转头看我，夕阳把他的睫毛染成金红色，"怕什么？"
"怕......"我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叠在一起，"怕习惯了有个人一起等广播，一起吃红烧肉，一起看月季花。"
他突然停住脚步。
我撞在他背上，听见他闷笑了一声："那有什么好怕的？"他转身时，我看见他耳尖红得能滴血，"我奶奶说，好东西就是要习惯的。
比如她种的月季，比如......"他伸手把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比如林同学。"
我们沿着护城河走了很久，首到路灯次第亮起。
分开时，他把书包递给我，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一蹭："明天我去你家楼下等你？"
我抱着书包往家走，路过便利店时买了盒牛奶糖。
系统小霸突然冒出来："检测到宿主情感值异常，是否需要播放《恋爱指南100条》？"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边咳嗽边在心里喊："闭嘴啊你！"
回到家推开窗户，晚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我摸出手机，屏幕上是顾予谦的消息："明天七点二十，我穿蓝格子衬衫。"
我对着天花板笑出了声。
明天早上，蓝格子衬衫会在楼下等我，然后我们一起走进教室——谁知道呢，说不定会有新的糖罐打翻，新的广播响起，新的月季花绽放。
但至少现在，我知道该怎么接那句"一起"了。
月光漫过窗台时，我把牛奶糖罐塞进书包侧袋。
明天要早点起，得给顾予谦留颗最圆的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