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老爷喘了口气,道,“玉容有了身孕,想做几件合身的衣裳,儿子听说赵氏擅女红,便让她帮着做。谁知她可倒好,把我派去的人打了!她眼里只有婆母,没有公爹!”
他是白家大老爷,自然也有仆役想巴结他,跑到秋月轩,告诉他金妈被打,还被押去见老太爷。
那仆役也听见了许弦声的惊呼,知道大老爷想让金妈做六姨太。
可这事儿太过荒唐,又当着五姨太,他就没提。
因此白大老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原本立即就要过来,又被五姨太叫住,哭哭啼啼地说了些话。
其实就算五姨太什么都不说,他也要教训赵慧莹,顺带教训霍氏。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婆媳两个都见不得他好,看玉容不顺眼。
白老太爷不耐烦地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金氏这副尊容,你怎么看得上?”
让长孙媳给个小妾做衣裳,这当然不对。
只不过,金氏打了长孙媳的人,长孙媳的人也打了金氏,还打得更重,因此这事勉强扯平,翻篇。
料想吃了这回亏,那五姨太也不敢再找长孙媳麻烦。
何况长子也不小了,不好当着长孙媳的面加以训斥,要留些颜面。
他现在想知道的,是长子的口味,何以变得如此独特?
白大老爷一愣,“金氏?谁?”
在他心中,金妈就是金妈,不是金氏。
白老太爷一抬下巴,指向还被绑着的金妈。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大老爷愤怒的脸差点裂开,石化半晌才匪夷所思地道,“我,看上她?!”
爹啊,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让他糊涂了。
一旁的白大太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只好微微侧身,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借以遮挡脸庞,无声大笑。
多少年了,没这么解气过。
一直都是大老爷恶心她,终于轮到她恶心大老爷一回。
大老爷这表情,看得她比赚一万大洋还高兴。
慧莹这孩子,真是又实诚,又顽皮,贴心极了。
金桂怕她的笑容被白老太爷和白大老爷看见,悄悄往前站,阻隔两人的视线。
这却是金桂多虑了。
眼下,那父子俩顾不上管白大太太。
白老太爷:“难道不是?”
白大老爷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吼道,“我没瞎!”
白老太爷皱眉,“没瞎就没瞎,小声些,休要喧哗!”
耳朵又一次被震得嗡嗡的。
白大老爷急道,“爹,是谁说我看上这老婆子?”
这不是往他头上泼脏水么?
他白永昭在闻桐城也算有头有脸,好端端的一个大老爷,怎么能受这种奇耻大辱!
许弦声做好了辩解的准备,却听白老太爷说道,“谁?她自已!她说你答应了她,纳她为六姨太!”
“什么?!”
白大老爷大怒,啪啪给了金妈两巴掌,骂道,“老虔婆,想攀高枝儿想疯了吧,敢攀扯爷,做你的春秋大梦!往日看你服侍玉容尽心,给你几分好脸,倒让你蹬鼻子上脸,有了别的想头!”
越说越气,又打了几巴掌,方才扯下她嘴里的抹布,恨恨道,“你说,爷什么时候答应纳你?说不出个所以然,爷今天要你的命!”
当着霍氏和儿媳出这样的大丑,叫他颜面全无。
金妈今日遭了大罪,左一次右一次被打,脸上像是开了染坊,赤澄黄绿青蓝紫,好不热闹。
顺势跪倒在地,放声嚎哭,“大老爷,我没说过啊!我什么都没说过,都是三少奶奶说的!”
说着还想抱白大老爷的腿。
白大老爷怕被玷污,一脚踹开,但也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转头怒视许弦声,眼里像要冒火。
“好啊,原来是你造谣生事!”
许弦声一福身,平静地道,“父亲,儿媳冤枉,儿媳没有造谣,更没有生事!儿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金妈现在最恨的就是她,非把她拉下水不可,哭道,“三少奶奶,我知道您心里有怨。三少爷是长房长孙,您是长房长媳,白家产业,未来必定交到您二位手里。五姨太产下麟儿,就会分一份家产。我是五姨太的下人,您迁怒于我,也没什么。可您怎么连大老爷也污蔑上了?”
白大太太听得色变,暗想这刁奴好一张利嘴。
明明是她们先去欺负慧莹,倒说得慧莹包藏祸心似的。
这叫什么?猪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
有心让她住口,又见白老太爷、白大老爷都凝神听着,自已若是阻拦,倒显得心中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