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弦声觉着,无论上一世她是死是活,赵家都难以如愿。
这夫妻俩,太过自以为是了,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可他们的种种盘算,依仗的不过是白老太爷对程氏的感情。
然而感情这玩意儿,是会被消磨的。
力排众议,让长孙与家境远远不如白家的赵家女定亲,应该是白老太爷对程氏最大的补偿,也是在圆他们未能结成眷属的遗憾。
亲事定下,人娶进门,白老太爷就会觉得,该弥补的已经尽力弥补,对程氏的歉疚之情随之减轻。
赵家要是再提什么过分的请求,他只会厌烦,认为这家人贪心不足。
别忘了,赵世荣可不只是旧爱程氏的儿子,还是情敌赵老太爷的儿子。
何况,就算白老太爷同意,白大太太也不可能同意。
还有白承璟,内心深爱着魏玲珑,履行婚约已经很勉强,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嫌弃过他,又私奔过的妻子?
他又没有当缩头龟的爱好。
总之,白家不是赵家手里的面团,不可能任他们揉捏。
赵家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少奶奶,哪来的大荷包?”
春杏在一旁整理行装,忽然惊呼,打断了许弦声的思绪。
“我看看。”
许弦声偏头看去,立时就知道了这荷包的来处,必是祖母给的。
荷包上的大鹅,是她初学绣工时的成果,歪歪扭扭,不成形状,她想拆了重绣,祖母却让留着做纪念。
春杏啧啧两声,“这绣的是狗吗?真丑。”
许弦声:“......眼睛长哪儿去了?这是鹅,大鹅!”
春杏不服气,“明明就是狗。”
许弦声:“......我绣的!”
春杏呆了呆,赶紧道,“这大鹅像活的一样,呵呵,像极了!”
许弦声没理她,打开荷包,倒出一堆大洋,数了数,五十个。
心里暖得像照进了阳光。
她顾念着祖父祖母,祖父祖母也顾念着她。
当天晚上,赵氏也在被褥里发现了一百大洋,吓了一跳,想让陈二牛连夜送到赵家,还给孙女儿。
许老先生思忖片刻,拦了下来,叹道,“收下吧,让妮儿安安心心地回婆家。”
阿弦对他们的心,和他们对她是一样的。
——
回到闻桐城,已是八月初。
白大太太身体如常,神情却有些恹恹的,重赏了护送的丁副官一行,问了赵家近况,又骂了还在省城没回来的白承璟几句,就一挥手,让许弦声自去歇息。
许弦声以为是这一阵生意不太顺,也没多问。
但春杏在府里转了一圈,回来神神秘秘地道,“三少奶奶,你知道么?家里出大事了!”
许弦声看她一眼,没接话。
春杏也不需要她接,自已说下去,“大老爷回来了,带着五姨太!”
许弦声微微一怔。
原来白大老爷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上一世,她自困于绿萝院,对白家的很多事情并不知晓,也不记得白大老爷具体是哪天回来。
但这五姨太在白家引起许多风波,她隐隐约约听说了一些,加上春杏天打探,常跟她絮叨,因此知道个大概。
春杏:“三少奶奶,你肯定奇怪,为啥跟着大老爷出门的是四姨太,带着回来的会是五姨太呢?因为四姨太没了,五姨太是大老爷新得的!听翠儿她们讲,长得可漂亮了,小腰细得像柳枝,一扭一扭,眼睛会勾魂!”
许弦声问道,“四姨太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难道是路途中患了急病?”
她和四姨太不熟,只记得那是个艳丽的妇人,身材高挑,脸蛋白皙圆润,笑起来声音清脆。
而且已经被白大太太降服,不敢在内宅中兴风作浪。
上一世她就不知道四姨太怎么死的,这一世想问一问。
春杏听出她误会了,急道,“哎呀我的三少奶奶,四姨太不是死了,是没了!”
许弦声:“......说清楚。”
死了跟没了,难道不是同一件事?
春杏压低声音,“大老爷到了江南,一眼相中五姨太,但五姨太的哥哥说,要留着妹妹给自已换亲,大老爷就把四姨太给了他,还送了一千大洋当礼钱!”
许弦声一阵恶心,“你从哪儿听来的?是真是假?”
白大老爷以前极为宠爱四姨太,谁想会轻易转赠别人。
这可真是新欢如宝,旧爱如草,忒无情。
春杏很有自信,“翠儿她们说,这是大老爷的长随田贵说出来的,怎么不真!”
许弦声叹口气,道,“你在外面,少议主家是非。上面有人怪罪下来,我保不得你。”
春杏机灵地道,“您放心,我又不傻。在外面,我从来都是只听不说。”
停顿一下,又有些艳羡地道,“大老爷把五姨太当个宝贝,回来这些日子,天天晚上都宿在五姨太那儿。首饰、衣料,不知送了多少。”
许弦声:“你很羡慕?”
春杏连忙摇头,“不羡慕,不羡慕!”
许弦声也不揭穿,只淡淡道,“四姨太也曾是大老爷的宝贝,如今怎样?”
她只看见五姨太的风光,怎么就忘了四姨太的落魄。
焉知四姨太的今日,就不是五姨太的明日。
何况,五姨太也没风光多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似乎也就三四个月?
春杏怔了怔,喃喃道,“那倒也是。”
看来姨太太这条路也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