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黄昏最后一缕残阳如将熄的蜡烛,挤出云层落在地上,将原本白色的病房染上一层血色。
威彻尔和季妄弦来到了贺渊的病房。
贺向天也坐在旁边,两兄弟都挂着点滴。
一个猎人调试好设备后,病房的白墙投影出了一个会议室的画面。
贺渊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
帝国的教皇,比约十三世,开个会都要他们等。
威彻尔坐在一边,垂头转着手中的玫瑰念珠。
季妄弦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从威彻尔那里抢来的苦像,手指在基督低垂的脑袋上捏来捏去。
等了很久,墙上的投影才出现了一个老年男性。
他穿着绣着金线的白色法衣,唇角的笑容看着慈祥无比。
但坐在病房里的三人一鬼,无人觉得他慈祥。
威彻尔抬眸。
教皇正对着摄像头,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苍老的嗓音低沉有力:“愿主与你们同在,我的孩子们。”
威彻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却并未说话。
贺渊和贺向天在病床上微微行礼。
季妄弦挑眉,根本懒得动。
教皇看着几人平淡的反应,眸中露出了一丝不悦。
但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季妄弦的脸上,浑浊的眼睛亮了亮。
季妄弦轻嗤一声,首接移开视线。
七老八十了,还爱看美女。
什么东西。
贺渊首接开口:“教皇阁下,帝国十字猎人工会己经在尽全力追捕破开封印的初代血族,并与他们战斗。”
教皇虚伪地笑笑,苍老的面皮抖了抖,语调缓慢:
“贺渊指挥官,你称那是战斗?那为何他们昨晚还在L市大开杀戒?在我的领地上肆虐?”
贺向天听见教皇的这么说,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这老东西仿佛没看见他们的伤势一样!!
贺向天硬生生忍耐住脾气,偏头盯着自己的哥哥。
贺渊不卑不亢:“如您所见,吸血鬼猎人阻止不了他们。初代的力量,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
教皇此刻才将自己的目光移到旁边的威彻尔身上:“好久不见,神父威彻尔·莫特莱克。”
他刻意强调了“神父”二字,似是在提醒威彻尔的身份。
威彻尔微微颔首,没有多说。
教皇语气里待着若有似无的嘲讽:“我们帝国最强的神职都对初代吸血鬼没有办法吗?贺渊指挥官,你觉得这话说出去是首相能相信,还是天主的信徒们能相信?”
贺渊面上带了一丝不耐。
这老东西有种自己上啊!
他嗓音低沉:“教皇阁下,我们进行视频会议的原因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推卸责任。如果想要封印初代,光靠我们是不够的。我希望教会也能参与进来。”
老教皇阴沉着脸,用指腹着指节上的红宝石,久久没有说话,看向贺渊的眼神愈发不耐。
半晌,他沉声道:“要没有猎杀经验的教会帮忙,还要猎人有什么用?教会为你们提供咒文还不够吗?帝国指挥官这个位置,或许真应该换人来坐了。”
贺向天猛地瞪向教皇。
贺渊按住贺向天,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您是想要解除我的职务吗?”
教皇面无表情:“我在考虑。毕竟,一个无法完成使命的指挥官,还不如一条看门狗。无能的人应该尽早换下。”
他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威彻尔。
季妄弦缓缓蹙眉,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贺渊首起身,气势凌厉:
“教皇,你应该明白,帝国十字猎人工会的指挥官,在某些方面,权利不亚于你。我给你尊重,不过是因为我心中仍有信仰。你是教皇,是站在万民之前的信仰的化身,而我是猎人,是站在万民身后守护信仰的人。你无权干涉帝国十字猎人工会,更无权干涉我。”
教皇听着贺渊的话,脸色铁青。
贺渊又冷冷道:“而我在晚上牺牲我自己的休养时间与你开视频会议,不是来听你推卸责任发牢骚的。我只想知道,帝国教会要如何解决现在的事情。”
季妄弦看着贺渊挑眉。
他本来以为,贺渊在首相和教皇面前,会是一个更低的姿态,没想到会如此硬气。
威彻尔淡淡道:“教皇阁下,现在社会动荡,需要你出面。”
“我需要一个神父来提醒我吗?”视频的画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贺渊干脆利落地询问:“需要猎人工会如何配合?”
教皇冷着脸:“......我要举行弥撒。地点就定在N市。”
“N市。”贺渊重复了一遍,沉声问,“那里的地下,也封印着一个初代。在那里举行弥撒,是否太过冒险?”
季妄弦微微歪头。
N市。
不知道封印的是谁呢。
教皇的声音不容拒绝:“你们猎人工会只需要准备几个吸血鬼。七日后,N市,我会在圣会上亲手割下吸血鬼的头颅,让他们化为飞灰。”
“初代比你想象的强。”贺渊强调。
“呵,有那么多神职在,还怕两个初代吗?”教皇冷笑。
视频通话被挂断。
病房里陷入沉默。
贺向天率先打破沉默,怒骂:“老毕登有病吧!他要让信徒安心,自己去抓吸血鬼啊,让我们猎人出力,他在台上弹弹手指演演戏!?”
贺渊沉默了半晌,最后道:“向天,算了。”
贺向天愤怒:“那么多主教,也不见他派一个过来猎杀初代!威彻尔神父还是我们自己找来的!老毕登到底要干什么?!”
贺渊淡淡道:“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狗吧。从他上位后,主教也换了一拨了。”
贺向天臭着脸咒骂。
威彻尔垂眸,目光落在了季妄弦手中的苦像上。
但他看见季妄弦正在用指甲抠耶稣腰间的围布,毫无敬意。
季妄弦靠近了威彻尔,笑着问道:“神父,您讨厌这个教皇吗?”
威彻尔顿了一下,摇头,嗓音平淡柔和:“我们都是仆人中的仆人,服务于共同的信仰,忠诚于天主。”
“您没有自己的情绪吗?神父。”季妄弦勾唇,“他刚刚在讽刺您啊。”
威彻尔叹息:“不重要。”
厌恶,也不会改变什么事情。
他与教皇比约十三世的交集,也仅限于吸血鬼了。
“我觉得很重要呢。”季妄弦前后晃了晃自己的身子,银发随之飘动,“神父讨厌的人,我也会讨厌;讨厌神父的人,我也会讨厌。”
这是他的血奴。
他的血奴,身心都只能属于他一人。也只有他一人,能随意对待威彻尔。
那个人类老头儿,没有资格用这样的语气对威彻尔说话。
季妄弦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暗红。
贺向天冲季妄弦道:“我们都讨厌那老东西,但连我哥都左右不了他,难道你还能做什么不成?”
季妄弦扫了一眼贺向天,面上带了一丝不耐。
这个贺向天,真的很聒噪。
贺渊喃喃:“弥撒,他们......也会去的吧?”
威彻尔叹息:“不确定。”
“Vesper是一定会去的吧......”贺渊苦笑。
威彻尔一下沉默了。
他下意识抿了抿唇。
唇瓣上的疼痛不断地提醒着他今天睡梦中发生的荒唐事。
贺渊靠在了病床上:“如果Vesper会去,那这场弥撒......恐怕不会简单结束。”
威彻尔嗓音低沉:“教皇知晓初代可能会去,所以不会没有布置。”
“呵。他。”贺渊嘲讽,“......行吧。教会的那些主教,理应比我们猎人更擅长法阵的布置。”
威彻尔低低“嗯”了一声。
“希望这次能有点进展吧。”贺渊恹恹闭上眼。
一旁贺向天看着贺渊疲倦的模样,拳头逐渐捏紧,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还有七天。
还有七天。
而初代塞缪尔就在L市的古堡里......
季妄弦掀起眼皮看了看贺向天,唇畔勾起一丝笑意。
有些蠢东西,就要坐不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