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山脚之下的确热闹，己经算得上一个繁华的小镇了。
“卖麻圆，卖麻园嘞。”
“小姐，看看这扇子，只要十个铜板。”
“来都来了，打一壶酸梅饮子去喝吧。”
喧闹声西起，来往的人也都穿着体面，神态悠闲。
“这护国寺山下的镇子，也是别处见不到的繁华了。”这一块地方，朝廷划分给了护国寺，寺中不收税，附近的百姓过得自然好。
而能千里迢迢来寺中拜佛的，自然也是家境不错的，家境稍差一些的，来见佛祖的时候，也会穿着家中最好的衣裳。
“阿娘，我要。”
旁边的小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裴云舒看过去，是个卖糖葫芦的摊子，糖葫芦倒是不怎么稀奇，但这摊子前面摆着一排金灿灿的小橘子，也做成了糖葫芦的样子。
那小孩哭闹着就是想要那个。
“竟还可以这样，我倒是第一次见。”
那小摊贩见着裴云舒，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只看一眼人，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贵人还是寻常百姓。
眼前这位，显然就是大户人家中的小姐了，那小摊贩赶忙介绍了起来“小姐您瞧着，这是小橘子，用糖葫芦的法子做出来的，味道可好了。”
“倒是特别。”
“小的家中祖祖辈辈都是做这个的，现在日子好了，可不就想着多做些花样。”
“这个怎么卖啊？”裴云舒看了一眼那个大哭的小孩，许是有人要来买，那小孩抽噎着看着裴云舒。
“三十文一根。”
裴云舒虽花钱如流水，但还是知道糖葫芦的价格的，三文一根，毕竟这东西，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吃法，但大多时候，是卖给普通百姓的，三文钱，大多百姓都舍得买来给孩子当个难得的零嘴。
但三十文就不是小钱了，怪不得这孩子在这哭闹。
裴云舒的看着那个孩子，那孩子现在己经不哭闹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裴云舒。
谢晏川也在一旁看着，三十文，对裴云舒来说，甚至是陌生的，因为这位大小姐身上连铜板都不曾带过。
“来一串。”
裴云舒伸手拿了一串，然后在身边那个小孩渴盼的眼神中，自己咬了一颗吃，然后对着那个小朋友点头。
“的确很好吃，比糖葫芦好吃多了。”
那个小孩看着裴云舒在他面前吃着自己心心念念想吃的糖葫芦，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顿时涌出来了，仰着脸嚎啕大哭。
那孩子身边的大人似乎也是没想到会这样，一时之间也是手足无措。
谢晏川眼看着裴云舒当街惹哭了一个孩童，忍不住按了一下眉心，有些哭笑不得。
谢晏川上前主动给这小孩买了两根赔罪，“好了，不哭，姐姐是在同你玩闹。”
那小孩抽噎着捏着糖橘子，跟着自己爹娘走了，那父母二人看起来也是寻常百姓打扮，感激的看了一眼谢晏川。
谢晏川赔了人糖橘子，看着站在他身后的裴云舒，盯着看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你啊，怎么就这般促狭？”
“小孩子，就要逗弄一下才有趣嘛，您看，弄哭了也很好哄的。”
裴云舒去看，那孩子拿着糖橘子，己然是兴高采烈的样子了。
“幸好没人瞧见，如今算是知道，为何说你欺负人了，就是这般欺负别人的吗？”谢晏川自是知道裴云舒那些“恶名”，恃强凌弱便是其中，可在他心底，裴云舒性子骄纵，本性却是纯善。
现在，他算是明白这个人都是如何欺负人的了。
“多有趣，先生放心，我哄人也很厉害的。”言外之意，她欺负了人之后也是会哄的。
裴云舒将手中的糖橘子递到谢晏川唇边，上面的糖几乎沾到了谢晏川的唇。
他还没入口，便知此物甜腻，况且，他在宫中用膳的时候，全都是要试毒的，怎可随意在外用膳。
可印入谢晏川眼中的，是裴云舒明亮的眸子，眼中的渴盼之色比之刚才那个孩子，只多不少，还有刚才沾了糖的唇，糖化了，在唇上涂了晶亮的一层。
谢晏川咬了一个，果然是太甜了一些，囫囵嚼了咽下。
“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这种小孩子的吃食。”
“那，先生，我入宫之后，也有这个吃吗？”裴云舒举着手中的糖橘子，很认真的问他。
宫中有人吃这个吗？
谢晏川不知，他从小就不重口腹之欲，通常他用的吃食，自有御膳房仔细准备。
“自是有的，御膳房有天下数一数二的厨子，自然也做得出天下数一数二的糖葫芦。”
“那就好。”
裴云舒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谢晏川无奈“还担心饿着你不成？”
“先生自然不会让我饿着，但宫中不是规矩多吗，我贪吃，会惹来麻烦吗？”
裴云舒像是在随口一问，可谢晏川却觉得，他见到了裴云舒压在心底的担心，连担心都是这样的孩子气。
“知道进宫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谢晏川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裴云舒。
“家世？”裴云舒试探着开口。
“家世？古往今来，后妃的家世不都那般吗？也不曾见谁特别。”
“那该是什么？”
“入宫啊，最重要的。”谢晏川拿着帕子，身边的人机灵，端着茶水过来，让陛下沾湿了帕子，然后去擦拭裴云舒嘴角的糖渍。
“是帝王的宠爱，这才是后宫中人人要争的。”
谢晏川见着裴云舒娇憨模样，倒还不如小时候机灵。
“可，先生，这个，我不是己经有了吗？”
裴云舒轻轻握住谢晏川的手，将手塞入谢晏川的掌心。
半晌，裴云舒听到面前人的轻笑“对。”谢晏川握住手“你己经得到了。”
“既如此，没什么好担心的，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要，咱们今日吃点什么都好，只要不是斋饭。”
“既如此，那就吃素面吧。”谢晏川看着裴云舒一副“惊恐”模样。
他今日竟也促狭了一回。
一旁的茶楼中，一首等到两个人离去之后，藏在窗后的人才走出来，看着两个人并肩的亲昵姿态，紧紧的握住手下的窗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