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蓝若莹捧着绞股蓝靠近时,公虎龇出西厘米长的犬齿,却在嗅到草药苦涩时突然偏头——它认得这种治疗跌打的野草。
“要移开树干,得用滚木的法子。”周青峰将麻绳绕成双套结,示意丁岩把绳索甩过断树高处的枝桠。
公虎突然咬住小虎的后颈皮将其甩到安全地带,转身用肩胛抵住倾倒的树干。这个动作让阿禾想起昨日骡群陷泥时众人推车的姿势。
当麻绳绷紧发出吱呀声时,母虎突然挣扎起来。公虎立刻停止发力,转而用尾尖轻扫伴侣塌陷的侧腹。
蓝若莹趁机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淡绿色汁液混着虎血凝成琥珀色的胶状物。
七次拉拽后,断树终于偏移半尺,露出母虎血肉模糊的后肢。
腐叶堆里传出幼崽细弱的哼唧。阿禾拨开沾血的蕨丛,才发现母虎鼓胀的腹下还压着两只虎崽。
树干斜劈而下的瞬间,这头母兽竟用脊背弓成庇护所——较胖的那只幼崽被护在胸腹间,另一只的后腿却卡在树根缝隙里,随母虎每次喘息发出抽搐般的哀鸣。
公虎突然叼起块碎石掷向人群,在岩面上砸出火星。周青峰顺着它焦躁的视线望去,发现母虎身下的腐殖土正在塌陷。
“幼崽要掉进地洞了!”蓝若莹的惊呼声中,卡住幼崽的树根发出断裂的脆响。
那美汉子解下所有外衫铺在泥地上,朝丁岩比划着包抄的手势。公虎似乎看懂了这个动作。
突然用前掌拍击母虎耳后的地面——那里有处被落叶掩盖的蚁穴空洞。虎子趁机将箭杆捅进蚁穴扩大缺口,让幼崽下坠之势稍缓。
“先救小的!”周青峰把麻绳浸透树浆增加韧性。当丁岩的箭矢带着绳头掠过母虎头顶时,公虎竟主动咬住绳索甩向阿禾。
被卡住的幼崽正在滑向地穴深处,只剩前爪还扒着母虎流血的。
阿禾将绳索绕在腰际倒悬下探,腐土簌簌落进她的衣领。母虎突然停止挣扎,用最后气力绷紧腹部肌肉,为幼崽撑起方寸空间。
蓝若莹用采药铲卡住地穴边缘时,看见幼崽后腿己被地气熏得发紫。
当第一只虎崽裹着泥浆被拽出地穴,公虎突然咬破自己前掌,把兽血涂抹在昏迷的幼崽口鼻处。
阿禾认得这是山民救窒息婴儿的土法,连忙配合着拍打幼崽脊背。随着声带损伤的呜咽,虎崽终于咳出团黑泥。
第二只幼崽的救援却遇险情。承载重量的树根突然断裂,阿禾单手抓着幼崽后颈急速下坠。
公虎竟纵身跃入地穴,用身躯在狭窄的土壁间筑成肉垫。众人拼死拉拽绳索时,晨雾里传来岩层开裂的闷响——昨夜的雷火动摇了山体根基。
“快走,这里不安全!”阿禾一爬上来就喊道。
话音刚落,山谷里就传来群猴的惊叫。
“豆豆~”阿禾呼喊!
豆豆领着一群猴子出现在树枝上,猴群们异常暴躁,指着一个方向,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阿禾仔细凝听居然听到水声,昨日是没有水声的。山坡上也哗哗地向下冲刷着雨水,明明雨己停了。
猴群像被火燎着的枯叶,在枝头乱窜着指向东南方。
周青峰突然抓起把碎石洒向岩面——石子沿着坡道蹦跳而下,遇水后竟自行碎裂成齑粉。
“泥龙翻身!”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这不是天上的雷,是地底奔涌的水龙在咆哮。阿禾看见远处山谷里的一棵大树突然倾斜。
“快走,快走!”阿禾惊叫连连。
众人把母虎和幼崽放到拼接起来的外衫上,用木棍穿过衣袖打的结,抬起就狂奔!公虎寸步不离的跟在旁边。
“牵上骡子,跟着猴群走!”
虎子腰间的小篓撞在岩角上,昨晚烤的肉干撒了一路。
公虎突然咬住阿禾的衣摆往后拽,她回头望见第一波洪峰己碾碎整片芦苇荡。十丈高的泥浪里裹着燃烧的断木,竟像条浑身冒火的恶龙。
骡群在泥坡上打着滑,铁蹄刨出的沟壑转眼被泥浆填平。蓝若莹的绣鞋突然陷进腐殖层,丁岩拽她起身跳跃时,山洪己冲走方才立足的岩石。
阿禾闻到浓重的硫磺味,发现洪水里翻腾着昨夜雷火烧出的铁砂。
“抓紧滚木!”周青峰砍断被冲倒的杉木。众人抱着树干向上攀爬时,第二波洪峰撞上山体。
拳头大的鹅卵石像霰弹般激射,虎子的箭囊被打穿三个窟窿。母虎突然挣扎着翻身,用残破的后肢护住幼崽,飞石砸在它脊背上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公虎突然跃入洪流,叼住根顺水漂来的杉木横在众人脚下。阿禾踩着湿滑的树干往上挪,看见洪水里浮沉着巨大的树干。
倾斜的岩面淌着泥浆,十指抠进去就带出血丝。
当众人终于爬上岩顶时,第三波洪峰正吞噬他们半刻前的歇脚处。二十丈高的水墙里裹挟着整棵板栗树,洪流撞上山壁的刹那,阿禾看见沼气被压缩成蓝色火球,在浪尖炸出三丈高的磷火。
骡群在暴雨中跪地反刍,胃袋里的草料混着血沫吐出来。
周青峰用箭杆测量岩缝渗水的速度,脸色比雷暴时的天还沉:“泥龙要换气了,往龙骨梁走!”
山水不断地往下流淌,阿禾的草鞋正卡在岩石缝里。周青峰突然抓住她后腰往上一抛,她整个人扑在鱼脊岩的棱线上,膝盖瞬间被岩石刮得血肉模糊。
回头望去,周青峰脚下丈宽的山体正整块剥离,他后背悬空的身影在泥瀑映衬下小如蝼蚁。
“接绳!”阿禾甩出浸透血水的棕绳,绳尾铁钩在周青峰腰带上咬出火星。
他下坠的势头带得阿禾向前滑出三尺,手肘在岩面犁出两道血沟。丁岩的箭矢带着麻绳破空而至,钉入周青峰头顶半尺的岩层,箭杆在拉力下弯成满弓。
周青峰借力将刀鞘插进岩缝,刀刃与火石摩擦爆出的星子溅在阿禾脸上。两人借力腾跃的瞬间,他们方才立足的岩台轰然坍落。
山体在哀鸣中解体。阿禾看见昨日避雨的巨石被泥龙卷起,像投石机甩出的弹丸般砸向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