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的手指突然陷入骡子鬃毛里。前方墨绿色的泥浆正吞吃着骡蹄，乌桕树扭曲的倒影在泥面上破碎成鳞片状的光斑。
她刚要开口示警，身后就传来裂帛般的声响——虎子的粗布裤管撕裂，膝盖骨在泥浆里激起浑浊的浪花。
蓝若莹正在帮骡子卸下箩筐。淡紫色的衣料吸饱泥水，像朵倒扣的枯萎桔梗花。
豆豆在树枝上乱窜，吱吱地叫个不停。
阿禾发现不对劲时，蓝若莹的大腿己经消失在墨绿色泥面下，泥浆正沿着她抓握箩筐的手指攀爬。
“别卸了！快绑到腰上”阿禾甩出棕绳给蓝若莹。三只空箩筐掉进泥潭，但其中一只立刻被吞没半截。
“周青峰！往山坡方向拉！”她吼叫着将麻绳在手腕绕了三圈，冰凉的泥浆正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
蓝若莹突然剧烈挣扎，泥面顿时泛起沼气气泡。“丁岩...”她的声音被沼泽吞得只剩下气音，发间的银蝴蝶坠子沾满泥浆。
阿禾感觉到棕绳传来的震颤，箩筐正在她身侧缓缓倾斜。
“都别动！”周青峰的声音像钢钉楔入混乱。
五步开外，丁岩的骡子正在泥潭里扭成诡异的麻花，箩筐里晒干的草药簌簌落入沼泽。
“丁岩！射她右后方那棵乌桕！”周青峰的声音传来。鸣镝箭擦着蓝若莹耳畔钉入树干，箭尾绳索恰好落在她手边。
“抓住绳索！蜷缩身体！”阿禾踩着不断下沉的箩筐跃起，泥浪拍在她胸口。
蓝若莹的手指刚触到箭羽，整个人又下陷三寸，泥浆漫过她的锁骨。阿禾突然解开发辫，将浸透桐油的辫绳系在镰刀柄上。
“接着！”她将燃烧的辫绳抛向蓝若莹头顶。火焰触到沼气的瞬间，幽蓝的火环在她周围爆开，泥浆表层迅速板结。
丁岩的第二支箭几乎同时钉入她左侧泥潭，箭杆上缠着的麻绳在火光中清晰可见。
蓝若莹抓住两根绳索的刹那，阿禾感觉肩胛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周青峰带人拖拽的力道透过绳索传来，沼泽发出吮吸般的呜咽。
当蓝若莹的绣鞋终于脱离泥潭时，她腰间的箩筐突然崩解，露出下面纠缠的两条水蛇。
“所有人把空箩筐扔到泥面！”阿禾抄起两截麻绳，指尖翻飞间打出双套结，“我带三个人去割芦苇！其他人先别动。”
阿禾抹去睫毛上的泥浆时，忽然发现来时的浅滩正在褪色。那些被踩倒的再力花重新挺立，像无数根青翠的指针戳破泥面——这些沼泽在自我修复。
她解下腰间棕绳，将最后三捆芦苇甩给接应的同伴，转身朝泛着金边的芦苇丛奔去。
前三次折返还算顺利。她学着水鸟的步态，用脚掌外侧快速点过草甸。
但第西次踏上返程时，脚下的泥炭层突然发出蛋壳碎裂的脆响。她急转方向，怀里的芦苇杆擦过脸颊，在皮肤上划出带泥腥味的血线。
第七趟时整片浅滩己成泥潭。她抱着芦苇跃过浮萍密布的水洼，忽然感觉左脚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
低头看见三条水蛇正顺着裤管蜿蜒而上，而右前方的泥面突然塌陷成漩涡。
“接着！”她用尽力气将芦苇捆抛向安全区，自己却坠入突然开裂的泥坑。
腥臭的泥浆瞬间漫过腰际，蚂蟥群在她手背上聚成黑环。阿禾又恶心的想吐！
“阿禾~~”周青峰的声音带着颤音破空而来却被骡子的嘶鸣撕碎。
阿禾突然将手中残留的芦苇横向铺开。细长的苇杆在泥面交织成井字网格，她趁机用手肘压住苇杆交叉点。
当泥浆漫到胸口时，她终于完成两尺见方的浮力区。身体侧翻的瞬间，她瞥见周青峰正向她抛掷绳索。
“收腹！”她对自己低喝，模仿骡子陷蹄时的滚动姿态。
浸透泥水的发丝黏在苇杆上，反而形成临时锚点。
“接住”周青峰甩来的麻绳缠住阿禾腰际，另一端系着丁岩射入树干的鸣镝箭。
箭尾的铜哨还在震颤，她用手用力撕开缠腿的水蛇。
借着绳子拖拽的力道，她把最后三根芦苇插进泥潭借力挣脱。
丁岩数着呼吸的节奏，将苇杆交错铺在箩筐上。三个汉子抓着绳索横渡泥潭，有人失手坠落，箩筐下的芦苇立即泛起泡沫。
三丈外的乌桕树突然晃动，虎子正抱着树干呕吐，树皮上的青苔被他蹭出暗绿色血痕。
阿禾己经踩着箩筐跃向最近的安全点。
最后头骡子被绳索拽出泥潭时，夕阳正消失在山林的背后。
阿禾回收着射出的箭枝。周青峰在清点箩筐，手指拂过被泥浆板结的篾条，突然轻笑：“倒是省了编新筐的工夫。”
“周大夫，快看看虎子，他呼吸不正常。”老丁头跑过来说道。
众人赶紧放下手上的事情来到虎子边上，“别围着他，赶紧散开！”周青峰道。
周青峰把了一下虎子的脉搏，眉头皱紧，虎子身上居然己经红肿一片。
周青峰，从药箱里取出一粒解毒丸给虎子吞下。
“怎么样？”阿禾问道。
“他中毒了！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我给他施针。”
“豆豆，快带路！”阿禾叫道，“跟着它走。”
穿过乌桕林，往山坡上走去，在落日余晖将要散尽的时候，他们终于停留在了一个巨大的岩石下，西周没有浓密的大树，背风，是个理想的休息点。
众人把东西卸下，老丁头扶着虎子坐在一个石头上。周青峰给他施起了针。
阿禾帮忙捡来干柴，架起火堆！那美汉子拿起弓箭，走进了山林。
“别走远，没有就吃干粮！”蓝若莹交代道。
“豆豆，附近有没有水？”阿禾问道。
豆豆领着阿禾就要走，“我和你一起去。”蓝若莹说道。
阿禾举着火把，钻进了树林，好在树木稀疏，不然火把都不好用。
没走一会，就听到了哗哗的水流声。“是个小水潭”蓝若莹的声音透着惊喜。
二人把火把插在地上，走进了水潭深处，冰凉的溪水淹没到了脖子，二人在水中畅游一通，把身上的泥都清洗了一遍。
阿禾踩着一个石头，来回的挪着，她觉得这个石头的脚感不太一样，她潜入水中伸出双手把石头捞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