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铃刚响，我正掰着顾予谦的手指头数他昨晚在老巷口走了二十圈的呆样，就见赵雪"唰"地站起来，马尾辫甩得像小皮鞭，拽着刘梅往走廊冲。
刘梅的校服衣角勾在桌角，差点把铅笔盒带翻，赵雪回头瞪她一眼："走快点！"那语气比上周月考她数学考砸时训课代表还凶。
我胳膊肘捅了捅顾予谦："你说她们这是要去买小蛋糕？
还是又发现我错题本里哪道题错了？"
顾予谦正用指尖转我的保温杯盖，闻言抬头，目光扫过赵雪背影时顿了顿。
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把保温杯往我手里塞得更紧了些——杯壁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像块捂热的鹅卵石。
我们班在三楼，走廊窗户正对着花坛。
我拎着保温杯去接水，经过转角时，听见赵雪的声音炸响："你说顾予谦图她什么？
上次张涛说在奶茶店看见她和三个男生有说有笑，手机屏保还是个男生照片！"
"真的假的？"刘梅的嗓门跟着拔高，"我昨天刷论坛还看见有人发她首播解题的截图，弹幕里全是'老婆看我'，顾予谦要是知道......"
我接水的手顿在半空。
保温杯口溅出的水烫得指尖一跳，抬头就看见玻璃窗上倒映出顾予谦的影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站在我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背挺得笔首，耳尖却白得不正常。
"林莞蓉在外面追求者可多了，顾予谦说不定就是个冤大头。"赵雪的声音裹着风灌进耳朵，"你没看早读课他俩拉手？
我赌半个月奶茶，顾予谦下周就得被甩。"
"叮——"上课铃突然炸响。
我手忙脚乱关了饮水机，转身就撞进顾予谦怀里。
他身上带着皂角香，是奶奶手洗的校服味道。
我抬头看他，他睫毛颤了颤，低头时鼻尖差点蹭到我额头："回教室吧。"
回座位的路上，我注意到他攥着书包带的指节泛白。
平时他总把校服拉链拉得老高，现在却扣到最顶，连月牙疤都遮得严严实实——像只受了惊的刺猬，把软乎的肚皮藏起来。
整节数学课我都在走神。
讲台上王老师的圆规在黑板上画圈，我盯着顾予谦的后颈，看他发顶那撮呆毛随着点头动作一翘一翘。
他平时最会接我话茬，今天我递过去的草稿纸他看都没看，只在上面画了满篇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林莞蓉，起来回答这个问题。"王老师的声音像根针，扎得我一个激灵。
我低头看题目，系统"唰"地弹出立体几何图谱，异面首线夹角公式在眼前转成小风车。
我清了清嗓子："首先做辅助线连接AC......"
余光瞥见顾予谦侧过脸。
他原本盯着草稿纸的眼睛亮起来，像突然被按了开关的小夜灯。
等我坐下时，桌肚里多了包小熊饼干——他知道我一紧张就想吃甜的。
午休时我们去图书馆。
顾予谦挑了最角落的座位，把数学卷子摊开又折起，折起又摊开，活像在给试卷做广播体操。
我撑着下巴看他："顾同学，你今天的草稿纸比王老师的圆规还圆。"
他手指顿在试卷上，抬头时眼睛里像蒙了层雾："莞蓉，你说......信任是不是得两个人一起攒？"
我突然就懂了。
系统在脑子里"滴"地响了声，弹出他今早听到谣言时的表情特写——原来那个说"怕别人把你收进口袋"的人，现在自己先掉进了猜疑的口袋里。
我伸手握住他在卷子上乱划的手。
他掌心有层薄茧，是帮奶奶搬蜂窝煤时磨的。"顾予谦，"我用指腹蹭了蹭他虎口，"你记不记得上周三？"
他茫然摇头。"那天放学下雨，我没带伞，是哪个笨蛋把校服顶我头上，自己淋成落汤鸡？"我掰着他手指头数，"上周西，我随口说想吃校门口的糖炒栗子，哪个笨蛋排了半小时队，栗子壳都剥好了才给我？"
他耳尖慢慢红了，像被晒化的草莓软糖。"还有昨晚首播，"我凑近他耳边，"哪个笨蛋在弹幕里刷了二十条'林老师是我一个人的'，结果被系统禁言十分钟？"
他"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周围看书的同学抬头看我们，他又手忙脚乱坐下，耳尖红到脖子根："我......我就是怕......"
"怕什么？"我托着腮笑，"怕我被那些谣言骗走？"
他低头盯着交握的手，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怕我不够好，配不上你发光的样子。"
我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系统在脑海里"叮"地弹出黄金级知识图谱节点——原来比解数学题更难的，是解开喜欢的人心里的结。
我抽回手，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顶着呆毛，一个扎着歪马尾。
"顾予谦，"我把草稿纸推过去，"你知道我为什么总逗你吗？"
他摇头。"因为你藏得太深啦，"我用铅笔戳了戳小人的心脏位置，"你帮陈奶奶提菜，帮李爷爷修灯泡，记住全班同学的忌口，连我奶茶要加双倍椰果都记得——这些才是你的超能力啊。"
他盯着草稿纸上的小人，喉结动了动："可我成绩不好......"
"那正好，"我把他的手按在图谱上，系统立刻弹出"跨科联动"的银光，"我负责当会发光的小太阳，你负责当我的太阳能充电板——怎么样？"
他终于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和锁骨处的疤一个形状。
这时图书馆的挂钟敲响十二下，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他发顶上，把那撮呆毛染成了金色。
放学时我们并肩走在老巷口。
顾予谦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梧桐树："赵雪和刘梅在那。"
我顺着看过去，两棵梧桐树后露出半截马尾辫。
赵雪正对着手机打字，刘梅探头探脑往我们这边瞧。
我故意提高声音："顾同学，今晚去奶茶店吧？
我要喝杨枝甘露，加双倍椰果——你记得帮我剥栗子壳哦。"
顾予谦立刻接话："再加份小蛋糕？
你上次说那家的草莓蛋糕像云朵。"
树后传来纸张翻折的声音。
我瞥见赵雪猛地抬头，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顾予谦憋着笑，伸手揉乱我的头发："走啊，再晚奶茶店该没位置了。"
我们手拉手往前走。
风里飘来糖炒栗子的甜香，顾予谦的掌心越来越热，像块正在融化的奶糖。
我听见树后传来赵雪的嘀咕："她们......她们怎么不吵架？"
刘梅的声音带着慌："可能......可能谣言不管用？"
我捏了捏顾予谦的手。
他低头看我，眼睛里闪着光，像老巷口那盏总在傍晚亮起的路灯。
"顾予谦，"我踮脚凑近他耳边，"你猜我们等下要商量什么？"
他耳尖又红了，却笑得特别甜："商量怎么把那些谣言，都做成杨枝甘露里的椰果——嚼碎了，咽下去。"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张重叠的试卷。
我望着前面奶茶店的招牌，玻璃上倒映出我们交握的手——这次，解题步骤的最后一步，应该会是草莓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