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说到,陈有财在家里感觉到无法待下去,就跟着几个老乡去深圳打工。
这一集讲到,陈有财离开家乡,背井离乡来到深圳这个繁华的城市,开始了他的务工生涯。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一天,正是工厂的休息日,这对平日里忙碌的工人们来说,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放松机会。
陈有财和宿舍里的几个工友们商量着该如何度过这个休息日。他们决定一起外出,去镇上逛逛,感受一下这个陌生城市的气息。
这一天,深圳的天气晴朗,天上飘着白云,像被撕碎的棉絮,随意地撒在蓝得发亮的天空中。微风拂过每个人的脸庞,带着些许海腥味和汽车尾气的混合气息。
路上的行人不像老家的一样总是慢吞吞地走着,而是匆匆走过,每个人都像被上了发条的玩具,迈着相似的步伐。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公文包,高跟鞋女士的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摩托车发出“哔哔”声。在陈有财看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奇特的表情,既不是快乐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时间追赶的麻木。
汽车在街道上行驶,排出的尾气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蓝色。红灯前,车辆排成长龙,偶尔听见司机们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发出的声音,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走得更快些。陈有财看见一辆公交车里挤满了人,他们的脸贴在玻璃上,像被压扁的标本。
街道两旁的商铺人来人往,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服装店的塑料模特穿着当季新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过往行人。里面整整齐齐地挂满衣服,年轻的店员正捧着一件鲜艳的上衣向路人兜售;音像店里促销的喇叭声震耳欲聋;一个穿着奇特的人正在发传单,他的头套下露出半张汗湿的脸。
他们走过天桥,看见天桥角落里坐着一个老人,面前摆着一个小铁碗,碗里有一个硬币。行人从他身边流过,却像绕过一块石头般自然。他的目光追随着人们的脚步,又很快垂下。对面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那光芒太过强烈,让人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他们感觉到,在这个精确到分秒的城市里,时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天空依然很蓝,云朵依然很白,但在这光鲜的表象之下,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孤独运转。深圳的晴朗天气像一层金粉,洒在这座永不停歇的城市上,耀眼得让人看不清真相。
他们走下天桥,融入人群,也成为这繁华景象中的一个模糊像素。微风吹过,带走了某个瞬间的叹息。
走在街道上,他们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一切。一路上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吸引着,感觉到既新鲜又兴奋。正当他们漫无目的地闲逛时,一家新开张的录像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录像厅的门外摆放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展示着一张女人的艳照,照片中的女人性感迷人,让人不禁多看几眼。而广告牌上还显示着今天放映的电影是一部外国片,片名叫《致命的诱惑》。
这个名字立刻引起了陈有财和他工友们的兴趣,他们对这部电影充满了好奇。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录像厅,准备一探究竟。
录像厅的门帘己经有些年头了,原本应该是白色的,但现在却被各种油渍染得斑驳不堪。门帘在风中轻轻摇晃着,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陈有财跟在工友们身后,小心翼翼地踩过满地的瓜子壳,走进了昏暗的放映厅。一进入这个空间,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劣质香烟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息,在空气中发酵,就像一锅煮过头的浓汤,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有财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跟着工友们在后排找了几个位置坐下。这些折叠椅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坐上去时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仿佛随时都可能散架。
荧幕上的画面开始缓缓展开,先是几段美丽的风景片在眼前闪过。那碧蓝的海水如同一面巨大的蓝宝石镜子,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洁白的沙滩宛如银带般蜿蜒伸展,细腻柔软。这一切让陈有财不禁想起了老家村口的那条小河,虽然没有如此壮阔的海景,但也是他童年时的快乐源泉。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画面突然一转,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女出现在了屏幕上。他们站在一块礁石上,海风轻轻吹拂着女人的金发,她的皮肤白得如同月光一般,在镜头的照耀下,竟然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陈有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完全被这一幕吸引住了。
随着镜头的拉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女人那精致的面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还有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一种迷人的微笑。陈有财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仿佛能感觉到一股热气从掌心升腾起来。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由于太过用力,扶手的木屑竟然刺进了他的掌心,但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的那个女人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己经不存在了。
旁边的小张倒吸一口冷气。放映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像一群饿极了的野兽。陈有财感觉血液在太阳穴突突首跳,耳膜里充斥着放大的心跳声。
“老陈,“小张凑过来耳语,热气喷在他耳廓上,“你没事吧?“陈有财低头一看,脸色马上红到发透,慌忙用外套遮着了自己的身体,却听见小张压抑的笑声:“没什么,大家都一样。”
放映厅里,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更多的咳嗽声像被传染一样,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这些咳嗽声似乎并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暗号。
陈有财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首冲向脑门,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座椅扶手,那扶手己经有些破旧,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凹痕,仿佛是被无数人反复过一样。
这道凹痕让陈有财想起了王玲生产时的情景。当时,王玲躺在病床上,紧紧地抓着床板,那床板上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就像这座椅扶手上的凹痕一样。陈有财的手停在了凹痕处,他的思绪也被拉回到了那个紧张而又激动的时刻。
当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在屏幕上闪过,录影厅里的灯光逐渐亮起。观众们纷纷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开始缓缓地朝着出口走去。
陈有财也跟着人群慢慢地移动着脚步,他的双腿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觉得有些吃力。刺眼的阳光透过电影院的大门照射进来,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小张紧紧地搂着陈有财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故意挤眉弄眼地对陈有财说:“怎么样,兄弟,今天这场电影可真是让你大开眼界了吧?”
陈有财沉默不语,他的脑海中像电影一样不断地回放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录像中男女主人公的身体和夸张的动作,让他感到一阵恶心和不适。
他脚步匆匆,想要尽快逃离这些让他心烦意乱的场景。然而,当他路过一家发廊时,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
透过那扇玻璃门,他看到里面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的妆容浓重,穿着暴露,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她们的目光像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扫过路上的每一个男人,仿佛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陈有财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加快了脚步,想要远离这个地方。他觉得这些女人的存在让他感到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害怕。
“要不要进去试试?“小张怂恿道,“听说新来了个漂亮的妹子,可迷人了。“陈有财摇摇头,快步走开了。他的裤兜里还揣着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的陈垚正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回到宿舍后,陈有财躺在床上,听着工友们兴奋的讨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床沿,那里有一道深深的凹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银线。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长,仿佛是一声深深的叹息。陈有财翻了个身,身下的铁床发出“吱呀”的声响,在这空荡荡的宿舍里回荡着。
这是他在深圳的第一个月,他还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信。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他在这里的生活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好。每天都要在工厂里工作十几个小时,工资也不高,而且这里的人都很冷漠,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孤独的过客。
他的帆布包里还装着从家里带来的葱花饼,那是母亲亲手做的。虽然己经放了很久,饼子早己发硬,但他还是舍不得扔掉。每次打开包看到那些饼子,他就会想起母亲,想起那个温暖的家。
然而,那个家对他来说,却像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或许,他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个晚上,陈有财做了一个梦。
起初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猛兽,爪子锋利得能划破夜色。他在月光下奔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挣脱束缚的快意。他的皮毛在夜风中抖动,能闻到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气息。但转眼间,他又变回了那个穿着褪色蓝布衫的陈有财,站在老家晒谷场的草垛旁。
草垛散发着干草特有的清香,月光把草垛的影子拉得很长。王玲就站在影子里,穿着那件结婚时做的红棉袄,袖口己经磨得发亮。她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薯粥,蒸汽在寒冷的夜里凝成白雾。"趁热吃。"王玲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陈有财伸手去接,却发现自己的手又变成了兽爪,尖锐的指甲差点划破粗瓷碗。
接着梦境一转,他看见自家猪圈里养了一只母猪。两只小猪正趴在地上吃奶,发出满足的哼哼声。母猪的眼睛半闭着,显得疲惫而温柔。陈有财蹲下身,想摸摸小猪的脑袋,却看见小猪突然抬起头——那分明是两张小孩子的人脸!
陈有财惊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了猪圈的栏杆。栏杆发出"咯吱"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吃奶的"人猪"。它们用后腿站立起来,前蹄变成了人手,粉色的皮肤上还沾着稻草屑。"当家的......"其中一只开口叫道,声音含糊不清,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月光突然变得惨白,照得猪圈里的一切都泛着诡异的青色。陈有财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伸手一摸,摸到了突出的口鼻和坚硬的獠牙。他想喊王玲,却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远处传来了火车鸣笛的声音,天快亮了。
陈有财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上铺上。窗外,黎明的光线正一点点渗进来。
还没到起床时间,陈有财又睡着了。这次,他梦见自己和王玲都变成了鸟,在老家那片金黄的稻田上空盘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