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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美玲

总统套房里,弥漫着一股子酒店特有的、廉价香氛混合着陈年木头家具的霉味儿。楚凌陷在那软塌塌的沙发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摁住了,两条腿僵硬地叠着,活像个木偶。手指头在扶手上敲,一下,两下,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转着圈儿,让人心里更堵得慌。

窗户外面,M城的夜,黑黢黢的天幕上缀着些零碎的光点,红的、绿的、黄的,像谁打翻了调色盘,又像是谁家死了人,纸钱烧到天上去了。这景儿,搁平时还能瞅两眼,可今儿,楚凌心里有事,瞅啥都不顺眼。

他抬起手腕子,瞅了眼那块便宜表,时针和分针都慢吞吞地爬着,像是被啥东西给坠住了。那辆叫啥“风暴霸王龙”的车,说是快到了,可这时间,咋就过得这么慢呢?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三下,不紧不慢,像催命似的。

楚凌眉头拧成个疙瘩,从沙发里拔出半个身子,顺手捞起桌上那瓶黑夫卡,这玩意儿,他喝不惯,可在这儿,也只能拿它当个摆设。

门开了,一张脸猛地扎进眼里,脸上涂得跟唱大戏似的,红的红,白的白,可还是盖不住那褶子,像是被岁月这把刀子,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哎呦,这不是楚凌嘛?你咋在这儿?”

这声音,尖得跟锥子似的,还带着一股子劣质香水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呛得人脑仁疼。

她身上裹着件豹纹的紧身裙子,那肉,都快要从裙子里挤出来了,脖子上、手腕子上,金链子、银镯子挂了一堆,灯光一照,晃得人眼晕,俗气得掉渣。

这是王春芳的远房亲戚,李美玲。

楚凌的眼皮耷拉下来,眼神瞬间就凉了,像结了层冰。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脑子里,关于这女人的记忆,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闪过。

那回,他跟着柳依和柳家人到这洛夫酒店谈生意,李美玲也在。她那双眼,就跟那黏糊糊的蜘蛛网一样,从上到下,把他看了个遍,恨不得把他扒光了。

“你这疤脸,咋也配来这种地方?”李美玲的声音像把生了锈的锯子,在空气中拉扯着,刺耳得很。“赶紧滚出去,别脏了这里的空气!”

那会儿的楚凌,还是个没长硬翅膀的雏儿,只能低着头,把那屈辱一口一口咽下去,像只被踩在脚底下的蚂蚁,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现在呢,世道变了。

“李女士,好久不见。”楚凌开口了,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个喜怒。

他身子往旁边一歪,让出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的表情,跟这酒店的墙一样,冷冰冰的,透着股子疏离。

李美玲一愣,像是没料到楚凌会这么平静,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扭着那水桶腰,走进了屋,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瞟,嘴里还“啧啧”个不停:“行啊楚凌,几年不见,这是发了?居然住得起总统套房了?”

“哟,楚凌,几天不见,这排场见长啊!”李美玲踩着那双恨天高,鞋跟敲在地板上,“哒哒哒”的,像只下了蛋的老母鸡,在屋里瞎转悠,那眼神,跟雷达似的,扫过每个角落,连个灰尘都不放过。

她那张抹得跟鬼画符一样的脸凑到楚凌跟前,差点没贴到他脸上,那股子能熏死人的香水味儿,呛得楚凌直皱眉头。

“老实交代,这钱哪儿来的?你该不会是干了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楚凌不声不响地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了距离,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里,带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李女士,你这鼻子,是属狗的吗?啥味儿都能闻出来?”

“你!”李美玲被噎得够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跟开了染坊似的。

她没想到,那个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楚凌,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反了天了!

但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换上了一副自以为迷死人的笑容:“哎呀,楚凌,你这话说的,按道理,你该叫我阿姨的。”

楚凌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女人,早就在他的黑名单上了,留着她,就是为了日后慢慢收拾。

他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年轻了,故意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干笑两声,不说话。

这招果然管用,把李美玲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更来劲了,“姐姐这不是关心你嘛!你说你,长得这么俊,要是走了歪路,那可就糟蹋了。”

说着,她还伸出手,想摸楚凌的脸。

楚凌眼神一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稍微一使劲,

李美玲就疼得“哎哟”一声叫唤起来,跟杀猪似的。“李女士,请自重。”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从胸腔里发出来的,还带着股子寒气,像一把磨得锋利的刀子,闪着冷光。“我变成啥样,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你……你放开我!”李美玲使劲儿想把手抽出来,可楚凌的手,跟铁钳子似的,死死地箍着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心里开始打鼓,这楚凌,咋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光脸变了,连这股子劲儿都变了,变得……让人心里发毛。

这活脱脱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劲儿嘛!

“楚凌,你别忘了,我可是你长辈!”李美玲外强中干地嚷嚷着,“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依依知道了生气?”

“依依?”楚凌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股子寒意,“我和她已经离了,她生不生气,关我屁事?”

“啥?离了?”李美玲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啥时候离的?我咋不知道?”

“就刚刚。”楚凌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酒柜那儿,给自已倒了杯威士忌,这玩意儿,苦了吧唧的,可现在喝着,还挺顺口。“李女士,你要是没啥事,就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

李美玲揉着发疼的手腕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打啥坏主意。

她本来是来一楼大厅等人,却撞见了楚凌,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就活泛开了。

她不信那个曾经被她踩在脚底下的疤脸赘婿,能住得起这洛夫酒店的总统套房,这是走了啥狗屎运了?

更让她吃惊的是,他的脸居然好了,还变得比以前更俊了,更有那啥……男人味了。

她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嫉妒,这才跟了上来,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啥猫腻。

现在看来,楚凌是真的变了,变得让她都有些害怕了。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任她揉捏的软柿子,而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随时都可能露出獠牙,咬她一口。

李美玲心里有些发怵,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她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可还真没见过像楚凌这样有嚼头的。

“楚凌,你别这么绝情嘛!”李美玲的声音软了下来,跟掺了蜜似的,扭着腰走到他身边,“姐姐我呢,是过来人,啥事没见过?有啥事,都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你说你,一个人在这儿,多冷清啊,不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凌打断了:“不如啥?不如你留下来陪我?”

李美玲眼睛一亮,刚想点头,就听楚凌接着说道:“李女士,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省得你那四个死鬼老头子的家产没人继承。”

李美玲的脸色,顿时变得跟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她没想到,楚凌居然连她结过四次婚的事都知道,这小子,是成心来揭她老底的!

没错,她是结过四次婚,每一次都是嫁给有钱的老头子,这事儿,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也不是啥秘密。

人送外号“四寡妇”!

那四个老头子,一个比一个死得早,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钱,够她挥霍好几辈子的了。

可这事儿,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她最恨别人提这个。

“楚凌,你……”李美玲气得浑身哆嗦,像筛糠似的,“你别以为你现在有几个臭钱,就可以在我面前嘚瑟!我告诉你,你永远都别想跟我比!”

“是吗?”楚凌抿了一口酒,眼神里透着股子玩味,“那就走着瞧呗。”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那沙发都跟着颤了颤,二郎腿,从那不知道啥牌子的包里掏出一盒细长的女士烟,抽出一根,用打火机“啪”的一声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呛得人直咳嗽,“说吧,花了多少钱包的?你那点儿死工资,够干啥的?”

楚凌没搭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潭水,让人心里发毛。

就在李美玲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柳家别墅那边,早就炸开了锅,像开了锅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王春芳和柳景和俩人,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分析得头头是道,跟说书似的。

“我怀疑这个疤脸,哦不,楚凌,肯定是偷藏了私房钱。”

柳景和赶紧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对,咱家是做织布起家的,货源紧俏得很,这小子是不是跟我姐做生意的时候吃了回扣?”

柳依后来身子骨好些了,柳云起就把厂子里的事儿分给她管一部分。

所以,有时候楚凌也跟着柳依去厂子里转转,帮着处理些杂事。

柳依摇摇头,像拨浪鼓似的,“不可能,他都是照顾我的生活,生意上的事,他从来不插手。”

“那他哪来的钱?几万块还能攒点,这可是一千万!一千万啊!都能买多少布了!”王春芳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尖得能把房顶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