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回头再看当时自认为周全的考虑,还是漏洞百出的,因为我完全忽略了深更半夜,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一栋小楼,且不说白天完全没见过,单说半夜开着门就已经不正常到了极点,不过再思考这些已经是后话了。
我踱步向门前走去,里面毫无声音,我壮着胆子敲了敲门,大声喊道:“有人吗?问下路,请问有人吗?”
我连问了两句,都没有人回答我,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一点点动静,但又不是十分确定,迟疑了几秒钟,我用力握了握手里的斧子,深吸了一口气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是那种尤为普通的农家小楼的客厅,正对大门的地方是一张长条桌,上面有一张类似遗像的东西,因为它的前面摆放着贡品和香炉,香炉两边各点着一支白烛,在屋外看到的光线也是由此发出。
本就昏暗的房间加上蜡烛的反光,我根本看不清相框上照片,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客厅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圆桌,那张圆桌不小,但却只在边上摆放了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物品,大门的左手边是厨房和通往二楼的楼梯,右边则是一扇褐色的木门,时间久远的关系上面的油漆早已斑驳,这扇门此时也是半开的状态,从门缝看进去也没也透出了微弱的火光。
我捏紧了斧子走到门前,我几乎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已心跳以及吞口水的声音,我轻轻的敲了几下门,依旧没人回应,但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我确定一定是有人的,我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已那一根根竖起的汗毛,咬着牙我推开了门。
这应该是一间储藏室,除了一些杂物没有其他的,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火盆,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正蹲在边上烧纸,火光便是由此发出,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他们不断拿纸放入火盆内所发出的,由于是半背对我的位置,我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强装镇定发出那空洞虚无的声音:“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我和我的几个朋友迷路了,能向您问下路吗?”
我故意说成几个朋友,只是想给对方一种压迫感,如果对方别有用心,至少能起到忌惮的作用。
然而,我什么也没等到,他们继续着自已的动作,仿佛听不见一样。
“不好意思,能跟你们打听下路吗?”我再次问道。
“大哥哥,你不老实,你们明明只有两个人,你为什么要说几个朋友?”小孩扭过头看着我,火光下他的脸是那般的苍白毫无生气。
“小离,谁让你回答他的?你忘了那些人是怎么对我们的了?”女人没有抬头只是厉声责备道。
我瞬间炸了,脑子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这个名字我知道,是鹿迷盆传说中的莫小离,我条件反射的想转身向外跑去,可这副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感觉自已此刻正在一点点脱离这副身体,就像个旁观者看着眼前的一切。
忽然,一道煞白的手电光束从我身后射来,紧接着是宋以柔惊恐的声音响起:“陈默,快走!”宋以柔重重的拉了我一把,我好似瞬间灵魂归位一般,身体立刻能动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拉着宋以柔转身向外跑去,身后再次传来小男孩的说话声:“你快走吧,这里要没了……”
路过客厅时,手电的光扫过那张照片,我们都看到了,照片上赫然真是那个女人与小孩。
我和宋以柔爬上车,锁上车门,我立刻挂上档一脚油门车子射了出去,透过后视镜,我们俩都看到了那对母子就站在门前向我们挥手,直到身后变成一团模糊的黑暗,这一次我再也不敢停车,就这样一直向前开着。
我和他都被吓傻了,是那种真真切切的被吓傻了,因为就在刚刚,我们看到了自已认知完全无法解释的事,而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漫无目的向前行进着,这一次即便前面是悬崖峭壁我也不会停车。
巨大的恐惧感就像空气,包裹着整个车厢直至我们的身体内,我们都在不停颤抖,宋以柔的抽泣声也在一旁不时的传入我的耳中。
车内,我们二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因为情绪的关系,那呼吸声时而让人觉得悠远,时而又变得很近,我们都没有说话,仿佛黑暗中有一头怪物正伺机出来觅食,将我们乃至这辆车一口吞下。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是科学无法解释的,那时候我们将会回归人类的本质,渺小而孱弱。
万幸的是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路上,偶尔急驶而过的车辆,将刚刚的恐惧感一点点从我体内抽离,我们完全可以确定我们已经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不过我依旧没有停车,还是将车开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闹市街区,哪怕是半夜,这里也是座不夜城,我将车停在人最多的夜宵摊前。
宋以柔一下就扑进了我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哭声中满是委屈、心酸、恐惧、后怕,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的将她揽在怀中。
半个小时后,我和宋以柔依偎在车里,就像末日中的一对小情侣,我将车窗车向下降了一点,一时间烧烤火锅海鲜水果各种味道扑鼻而来,小贩的叫卖声、食客的聊天声,甚至是一些醉酒人的争吵声,第一次觉得这些声音是那般的美妙。
“老板,新鲜甘蔗汁要吗?”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我们从依偎中分开。
我付钱买了一杯,递给了边上宋以柔,今晚的一切被眼前的一幕割裂的如同梦境一般,但后排座位上的那把消防斧却清晰的提醒着我们,今晚所经历的一切早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是一件真真切切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是由我和宋以柔一起经历的事,这件事改变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个阴影也将会伴随我们很久很久,乃至一生。
我没有多想,用嘴叼着两支烟点上,顺手给她递了一支,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接了过去。
我想我们今晚肯定是不会回酒店了,这个地方能给我的安全感是其他地方无法给予的,我想我们会就这样坐着,直到那轮代表着希望和光芒的红日从东边升起。
时至今日,我也会时常回想那晚的事,我在想是不是老天爷在给我跟宋以柔的提示,提醒我们,人生已经错的太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我终究是不信的,因为属于我的岸在三年前早就被击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