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旺的话仿若给我下了最后的死亡判决书,恐惧就像泉水淹没了我,我本能的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一时间,家人、朋友、同学同事,所有人的影子就像幻灯片的一般在我眼前滚动,最后留下了宋以柔的身影。
听老人说,人死前,生前的一切就会在眼前重播,和我此刻的感觉不谋而合,难道我真的快死了?
我再次开始相信命运,也许鹿迷盆的诅咒从未解脱,无论我如何挣扎,我也终究逃不脱死亡的宿命。
可我真的不甘心,我不想死,我舍不得那些重要的人,舍不得宋以柔,想到这我的眼泪就这样滴了下来,滴在我的手上,滴在生锈的铁皮上。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听到这个消息的宋以柔不知该如何自处,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亲自给她道个歉。
然而人终究是软弱的动物,也是求生欲最强的动物,就在此刻,对生存和活着的无尽渴望让我再次快速运转起了大脑,我甚至想到了用钱瓦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在心里否定了,电影里的主角总是智勇双全,逢凶化吉,那些反派永远贪得无厌,愚蠢至极,只可惜这是现实,他们一个个心狠手辣,智商超然,我在他们面前犹如孩童一般。
慌乱中我竟妄图推开后备箱的门,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于是我开始疯了一般的用脚去踹那纹丝不动的门,换来的那个胖子一顿雨点般的拳头。
于是我不再挣扎,也没了挣扎的力气,任由眼泪和嘴角的血水混合着在脖子处汇集。
车子大约在颠簸中又行驶了半个小时,最后终于熄火停了下来。
“自已滚下来,别逼老子再打你。”
叫喊声中,我缓缓走下了车,因为长时间圈着腿,下车一个踉跄没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冰冷的雪地,瞬间将寒意传遍我的全身。
“大哥,你看这小子怂的,一会不会再拉裤子里吧?”
“别废话,给我把他拉河边去。”
在两个壮汉的拉扯下,片刻后我跪在了一片冰面上,借着昏黄的车灯,我看到眼前是一片宽阔的湖面,不远处黑影重重,依稀能分辨那是山的轮廓,其余皆是一片漆黑,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兽类的哀嚎,更加重了几分我绝望的心情。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江旺笑着蹲在了我的边上,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万分惊恐下,我并没有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他。
然而他却没有理我,只是自顾自的从口袋掏出香烟,拿出两支叼在嘴上,点燃后将其中一支递给了我。
见我犹豫,他叹了口气,用烟屁股在我手上碰了碰,神情复杂至极。
“抽一支吧!可能是你人生的最后一支烟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这声复杂的叹息竟打动了我,也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相对的,加害者和受害者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如果死亡是必然,那么这支烟我需要,于是我伸手接住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浓重的烟雾在我面前弥漫,模糊了江旺的模样,只一瞬间浓烟便被寒风驱散,江旺那张丑陋且凶狠的脸出现。
“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陈默?”江旺看了我一眼,随后指了指面前的冰层,“这里叫死人潭,相传这里从战乱年间就是积尸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个传说的影响,总之这里每年都能捞上来十几具尸体,很不幸,你将成为他们的一员。”
为了维护自已最后的尊严,我咬了咬牙,努力的平息着自已早已慌乱的内心,装作自认为从容的模样。
“值得吗?就为了宣泄怒火杀了我?从此亡命天涯,朝不保夕,真的值吗?”
我在做最后挣扎,用那自已为高超的心理战。
“我账户上还有三百万,全给你们,然后你们大可以找个地方逍遥快活,就你们之前那点罪名,逃出去应该没人会去追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说完这段话,我静静的抽了口烟,自以为藏好了所有的紧张和怯懦。
“细狗,三百万你现在找人洗出去需要多久?”
“哥,这么晚了,最多一笔只能取两万,至少一百五十次,怎么也要两个小时”?
“行,那你赶紧联系,顺便把他手机卡出烧掉,然后把手机开机。”
听到他们的对话,我的内心瞬间狂喜起来,仿若看到了生的希望。
片刻后,江旺将我的手机递了过来,随后拿枪指着我的头,冷冷说道:
“就在我面前操作,连上我的热点,他让你怎么转你就怎么转,你要是敢耍一点花样,我直接一枪把你头打爆。”
我不了解枪械的构造,即便我知道在钱转完之前他不会杀我,可心脏还是不自觉的狂跳,总觉得那把枪会莫名其妙的自已就发射了。
在那个叫做细狗的指挥下,我分了十笔将我账户上的钱转了出去。
转完后,我像个考了好成绩的孩子,用着一种近乎邀功的眼神看向江旺。
然后我并没有听到什么你可以走了,或者是我今天今天就放你一马类似的话,传进我耳中的是一句奇怪的话。
“行了,你们可以凿冰了。”
随着江旺的吩咐,片刻后,不远处响起了金属敲击在冰面上的声音,而这一下一下的敲击声,仿若砸在我的心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我的大脑袭来。
江旺转头看向我,嘴巴微微张开却又闭上,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将我的紧张感拉到了极致,此刻的我就像个当庭受审的犯人,死刑或无罪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终于,他再次递给我一支烟,并帮我点燃,随后平静说道:
“这三百万算是你对我这只手的赔偿,我不折磨你了,让你死个痛快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那道雷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在我脑中炸开。
我想我现在能明白那些被执行枪决的狠人,最后不体面的行为了,因为此时我和他们比起来,就只差尿裤子了。
江旺在我头上摸了摸,语气再次变得轻柔:“每个人都有自已的命,你的命就到这里了,这支烟算我送你的,抽完我送你上路。”
滔天的恐惧让我变得近乎麻木,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我是一个被医生宣布过死刑的人,然而和现在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那个死是未知的,而眼前的死,只是时间问题,一分钟,或者五分钟,这是一支烟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