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老爷在外喝了几顿酒,这天终于有空陪花玉容,却发现她老是走神,还时不时露出哀怨之色。
不由问道,“玉容,你怎地了,哪里不爽快?”
花玉容强颜欢笑,“多谢老爷,我无事。”
白大老爷关切地道,“那为何不高兴?”
花玉容倔强地道,“没有不高兴,老爷误会了。”
一旁的石榴欲言又止。
白大老爷看向她,“究竟怎么了?你来说!”
石榴吞吞吐吐地道,“自来到这家里,五姨太就常说,要好好侍奉大太太。前几日闹了误会,五姨太担心大太太生气,专门下厨给大太太做了荷花酥......”
花玉容着急地打断她,“臭丫头,别说了!”
白大老爷沉着脸,“说,怎么不说,让她说完!”
石榴也劝道,“五姨太,您的委屈,也该让大老爷知道!”
花玉容长叹一声,侧过身默默流泪。
白大老爷安慰了好一会儿,喝令石榴细说。
石榴便低眉顺眼地道,“五姨太做好了荷花酥,让我送去兰芷院给大太太。大太太没有露面,让陈妈出来,骂了好些话。”
白大老爷追问,“什么话?”
石榴面露恐惧,“大老爷,我,我不敢说。”
白大老爷急道,“你说,我恕你无罪!”
他倒要听听,那老刁奴说了些什么。
石榴把头垂得更低,怕被人听到似的,小声道,“陈妈说,五姨太是大老爷花钱买来的一个小玩意儿,敢不听话,提脚就能卖出去。哪怕生了孩子,也能卖,还连孩子一起卖......”
白大老爷大怒,“可恶!”
陈妈一向刁钻嘴毒,这种话,她真说得出。
花玉容转过脸来,眼泪汪汪地道,“大老爷,我听话,不敢忤逆大太太,求您跟大太太说说,不要卖我!”
白大老爷连忙搂着她的肩,安抚道,“放心,你又不是买来的。忘了么?咱们在江南摆了酒席,请了证人,你是我正式纳入门的侧室。霍氏卖不了你。”
石榴迟疑道,“可是......”
白大老爷:“可是什么?”
石榴犹豫了一下,“陈妈还说,白家是大太太养活,钱都是大太太挣来的。您在五姨太身上的每一分花销,用的都是大太太的钱。大太太若让您赔,您就得赔。”
“......什么?!她真这么说?”
白大老爷怒不可遏。
问是这么问,心里其实已经信了。
他就知道,霍氏看不起他,霍氏的下人也看不起他!
石榴只是个小丫头,哪知道这么多,如果不是陈妈真说过,她也编不出这番话。
气冲顶明心,砸了桌上的果盘。
见他这模样,花玉容自以为得计,暗暗和石榴交换个眼神。
姜还是老的辣,这计策,是金妈想的,那荷花酥里没放毒药,只是个引子,只要让石榴进去兰芷院一趟,出来就能胡说了。
人长一张嘴,你说东,我说西,谁说得像,谁的话就是真的。
赵慧莹不也是这样么?
空口白牙的说金妈要当六姨太,还说得众人都信了。
此计,不是想毒害白大太太,只是想进一步破坏夫妻俩的感情。
今天坏一点,明天坏一点,夫妻之情会越来越少。
白大老爷发了一通火,要去兰芷院找白大太太麻烦。
花玉容恨不得送他一程,嘴上却假惺惺地道,“老爷,您消消气,太太未必是那个意思,也可能是陈妈会错了意。您是家里的顶梁柱,太太再怎么样,也不敢轻视您。就算偶然说错几句话,您是男子汉,也该让着些。”
这话明着是劝解,实际是挑拨。
男人,不管多大年纪,不管是贫是富,都爱在妻子面前充大个儿。
妻子看不起他,比打他一拳还让他恼火。
不出花玉容所料,白大老爷更为愤怒,又砸了个果盘,骂声不断。
但她没料到的是,骂完之后,白大老爷竟然真的顺着她的话,不去了。
还说,“玉容言之有理,霍氏一介妇孺,跟她较真跌爷的份。若让老太爷知道,又要动气。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花玉容:“......老爷能想通,我就放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儿出了差错?
白大老爷明明很生气,怎么不去找霍氏吵闹?
一切都想得好好的,为何结果是另一个?
石榴也有些傻眼,趁白大老爷和花玉容腻歪,悄悄退出去,到外厢房找金妈。
金妈半晌没出声。
石榴悄声问道,“金姨,大老爷怎么能忍住?”
大老爷一开始那架势,像是要把大太太揪出来暴打一顿,谁知很快就偃旗息鼓。
金妈横她一眼,鄙夷道,“这都不明白,真是个蠢丫头!
石榴腆着脸笑道,“有金姨聪明的,世上有几个呢?您教教我!”
金妈叹道,“大老爷这是害怕霍氏。”
因此,哪怕上了她们的当,信了她们的挑拨,也不敢正面跟霍氏对质,只敢在背后骂一骂。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既然白大老爷如此无用,那么后面的计划,也该有些变动,具体怎么做,她得好好想想。
也该跟大成、二成商量一下。
花玉容说她是孩子的祖母,孩子不是大成的,就是二成的,她只信三分,不全信。
——
“三少奶奶,您歇会儿。”
金桂端着一盘葡萄,送到西厢房。
跟前几次一样,三少奶奶还是在缝衣裳,真勤快。
许弦声放下针线,揉了揉手指,笑道,“也不累。”
招呼金桂坐下一起吃。
搬到兰芷院后,她的生活没有太大改变,还是以女红为主。
白大太太也时常要见商行掌柜、管事,没空跟她闲聊。
不知谁把这事儿说给老太爷,他又派了庞氏过来,夸赞她守礼,还说,小门小户的人家,丈夫若是不在,媳妇确实应该搬去跟婆母住。
他哪里知道,许弦声为的是避祸。
金桂也不见外,果真依言坐下,边吃边道,“这葡萄是庄里种的,刚送到府上,大太太就忙忙的让我给您送一份。”
许弦声感激地道,“母亲对我真好。”
金桂笑道,“这还只是小事。”
许弦声听她话中有话,笑问道,“那什么是大事?”
金桂调皮地道,“你猜。”
许弦声:“......我猜不出来,金桂姐姐,你直说。”
金桂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笑道,“大太太派了人,去省城捉拿三少爷,要把他绑回来。等他回到家,就让你们圆房。”
一旁的春杏喜道,“这可真是大好事儿!”
等三少奶奶生下儿女,就算被发现是假冒的,白家也可能将错就错,不追究她的责任。
许弦声却是五味杂陈,过了会儿才道,“等他回来再说吧。”
刚刚重生的时候,她想着找出凶手,报了仇就离开白家,跟白承璟也没有什么未来。
但是,回老家一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世道有多险恶。
如果她没有替嫁,现在可能已经被王老四抢了,而王老四这样的恶徒,世上还有很多。
祖父祖母肯定保护她,那就会受她所累。
不管她愿不愿承认,白家都是她的避风港,给了她一条路。
若能找出凶手,免去枉死的结局,她愿意留在白家一辈子。
何况,祖父、祖母也希望她在白家站稳脚跟。
可白承璟心里有别人。
唉,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白承璟若愿意,他们就圆房。
若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