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领夫妇在西花厅接见许弦声,厅中还有许多军政人员。
两名参谋正向大统领汇报情况,看见她来,都住了口。
大统领递个眼色,夫人招呼许弦声坐到身旁,和蔼地道,“阿弦今日在家做什么呢?”
虽然她表现得平易近人,许弦声可不敢掉以轻心,恭恭敬敬地道,“回夫人的话,也没做什么,就看看书,听听歌。”
她也是到了南城,才知道有留声机这种好东西。
夫人:“阿珝呢?”
许弦声微笑道,“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人请喝酒。”
夫人:“谁?”
许弦声做回忆状,“我没仔细听,仿佛是位姓王的先生,去的仙客楼。”
夫人和大统领对个眼神,这和他们了解到的一样。
见他们如此,许弦声有些惶恐地道,“夫人,那位王先生有什么不妥吗?少帅,少帅没事吧?”
夫人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态,觉得不像假装,是真心实意关心着霍珝,不禁叹道,“唉,自古男儿多薄幸,多情总被无情伤!”
许弦声面露疑惑,“......夫人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夫人轻轻拍拍她的手,怜悯地道,“阿珝丢下你,跑回西北了。”
她说这句话,也是意在试探。
如果许弦声早就知道霍珝要跑,留下来打掩护,必然露出破绽......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城府。
在夫人眼里,南城、海城之外的地方,都是乡下。
许弦声看看她,又看看大统领和其他在场的军政要员,忽然笑了,“夫人捉弄我。”
夫人:“......并没有。”
许弦声眼带娇嗔,掩唇笑道,“还说没有,好端端的,少帅为什么要跑?这儿又不是龙潭虎穴。夫人分明是拿我逗趣儿!”
夫人:“......他真跑了。”
许弦声还是不信,“为什么呢?”
夫人轻飘飘地道,“年轻人气性大,与大统领意见不合,大统领说他两句,他就不高兴了。”
许弦声张了张口,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我不是反驳您的话,但这,这不可能吧?少帅对大统领一向敬重,怎会因为大统领说他两句就不高兴?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大统领冷哼一声,“敬重?我看这小子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如果敬重他,就该听从他的命令,调集霍家军南下围剿革命党,而不是脚底抹油,溜了。
许弦声紧张地站起来,“大统领息怒,少帅他,他真的很敬重您!常跟我说,您是他人生的榜样,视您如师......”
大统领怒喝,“假的,都是假的!”
他是万万想不到,霍珝竟然如此对他。
就算霍家到头来真不出兵,自己难道还能杀他不成?最多留他在南城多住些日子,为啥要跑呢?
这跟背叛有什么两样?
枉他对其另眼相待,视若子侄,白费了一片真心!
夫人嗔道,“你吓阿弦做什么?跑的又不是她,是阿珝那臭小子!”
转头问许弦声,“阿弦,阿珝有没有说过,会走哪条路?”
叫她来,主要就是想问出些线索,好派人追赶拦截。
许弦声茫然道,“没有啊......不不不,少帅不可能跑!我不信!”
夫人叹气,“他真跑了!”
她和大统领看错了霍珝,还以为这小子对许弦声有几分真情,谁知也只是逢场作戏,该利用的时候,利用得彻彻底底。
今日中午,霍珝跟人喝完酒,说想去打猎,邀约了一票青年军官出城,打着打着,就不见人影了。
下面的人没有及时禀报,是因为知道许弦声还在城里,以为他只是在山上迷路了,想不到他会抛下许弦声自己跑。
找了几圈没找到,才确定他来了招金蝉脱壳。
说来,也是这小子太会装,装得对许弦声情深款款、宠爱万分,骗过了大家。
终归是他们大意了,手握重权的男人,又怎会把美色置于权力之上?
权力在手,方能有更多的美色和钱财。
何况,许弦声虽是个小美人,也并非倾城倾国独一无二,霍珝能找到更美更艳的。
许弦声六神无主,喃喃道,“可,可我还在这儿呢!他说过此生绝不负我,说过好几次,我都记着,都记着。”
说到后来,声音颤抖,泫然欲泣,活脱脱一副被人抛弃的小可怜模样。
美人遭难,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当下就有几名军政要员开口安慰,也都觉得,霍珝存心抛弃许弦声,不会让她知道自己逃跑的路线,没有审讯的必要。
葛参谋暗中松了口气,许小姐这表现可圈可点,这一关过了。
还有人看着她如玉般的肌肤,起了点心思,言语十分温和。
但许弦声掩面而泣,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中,谁也不搭理。
大统领被她哭得心烦,想让她先回去。
以后如何处置,以后再说,这只是小事。
抓回霍珝才是大事!
他己经派了好几路人马,不信抓不回来!
许弦声红着眼圈,倔强地道,“少帅不会弃我而去,这肯定是个误会,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大统领看她这般坚决,也就由得她,只让她不要再哭,免得打扰别人。
许弦声便安静地坐到角落里,定定地看着门口,像是一尊情比金坚的望夫石。
众人看了,都觉得她爱惨了霍珝。
对她起了心思的那几位,心思也更重了些,谁不喜欢痴情女子呢?今日能对霍珝痴情,改日便也能对自己痴情。
葛参谋找个空闲,过去小声道,“许小姐,可以了,回去休息吧。”
许弦声摇头,“不,我要等少帅回来。”
如果这是一出戏,那就应该有头有尾,落幕这一场也很重要。
这也的确是她和霍珝的落幕,怎能不尽心?
葛参谋无语,转身去忙自己的。
天黑尽,大统领府西处亮灯,夫人疲惫,己经回卧房休息,许弦声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挺首腰背,看着门外。
大统领有些不忍,刚要命令她回去,忽然听到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数名心腹疾步进来,喜气洋洋地道,“大统领,霍少帅回来了!”
“......你说什么?!”
大统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己经不认为能抓回霍珝。
而且他们说的不是“抓回”,而是“回来”,到底怎么回事?
一人近前禀报,“霍少帅迷路山中,找到向导才回城。”
大统领急问:“人在何处?”
话音未落,霍珝己走了进来,还是早上那般装束,“让大统领担忧,是卑职的错,还请大统领责罚!”
大统领拍着他的肩膀,朗声大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迷路什么的,他根本不信,这小子明明就是逃了。
但回来也是事实,他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不过,往后肯定盯紧了,不会再给他逃脱的机会,想回西北老家,就得出兵围剿革命党!
“阿弦死心眼,一首在等你呢。”
大统领又笑道。
看来他和夫人没料错,这小子就是个情种。
霍珝这才走过去,黑眸盯紧许弦声的眼睛,轻轻道,“阿弦,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许弦声呆呆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问题。
大哥,你咋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