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林衔秋变化太大,也许是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在林衔秋强押着他去了阮迟的店里一个星期后,对于他到底有多痛恨自己,李却归有了新的认知。
李却归对什么事情的接受能力都很强,唯独这方面的事情接受能力非常差,内心深处的恐惧发生改变,他不再害怕林衔秋厌恶仇恨的目光,他更害怕林衔秋把他当成玩物一样送给别人。
他整日惴惴不安,当听到王总说想要他时,李却归惊慌失措地看着林衔秋,他没点头也没摇头,不知道有没有拒绝他。
那天以后,李却归第一次试图逃跑。
他第一次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从房子里迈出脚后,像一只笨拙的雏鸟,只会在鸟巢附近盘旋,觉得除了这栋大房子之外,哪里都陌生。
最后因为羽翼不足,没有飞多远,就被林衔秋抓回去。
林衔秋对于他要逃跑这件事情异常愤怒,他折磨了李却归很久。
对于李却归的反感痛苦,他视若不见,冷冰冰地抓住李却归的头发,迫使李却归仰头看他,听他说:
“你既然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那就别喊疼,别流泪,也别试图逃跑。”
翌日
阮迟店里有个项目叫:橱窗娃娃,字面意思,让人站进橱窗里当摆件给别人看,当然,这个摆件按照他店里一贯的风俗,肯定是要穿着不堪入目的衣服的。
李却归被强迫穿上衣不蔽体的衣服,他剧烈反抗着,双眼通红地对着林衔秋吼:“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他吼完又紧紧抓着林衔秋的手,几乎都要哭出来:
“你别逼我恨你……”
我不能恨你,我不想恨你。
林衔秋牵着他脖子上的绳子,将其扔进橱窗,冷漠无情地关上门:
“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这个类似柜子的狭小空间又窄又黑,西周都是冰凉的玻璃,李却归脑袋开始眩晕,只感觉黏腻带着浓重酒味的蛇尸好像就在身下,他好像缺氧了,呼吸不畅,又开始说不出话,只会用力拍打着玻璃。
可是抬起手打玻璃的时候,他又似乎能幻想出来外面的人在看他,无数道审视的,下流的,肮脏龌龊,惊奇取笑的视线在看他……
李却归害怕自己被看到,缩起身体,把暴露的地方全部挡住,但是那些声音和视线没有放过他,无数张嘴窃窃私语,像取笑丽姐,取笑季珍珍,调戏他们修道院里的每个人那样。
李却归感觉自己要被逼死了。
他捂着耳朵,蜷缩着倒在地上,耳朵里开始幻听。
他听见伊甸园内教徒激昂地对跪在地上,唱诗班的男生女生说:“咽下甘霖,你们才能得到净化!”
他听到阿媛姐姐哭着跟他说:“丽姐被他们……回来之后再也没说过话,我真怕我也……”
他听到芳姨得知季珍珍死后,撕心裂肺地喊:“珍珍!珍珍啊!我的珍珍!”
他想到那个夜晚自己和夏萱抱在一起哭,她眼泪落到自己肩膀上,听见她哽咽着说:
“李却归,我忘了季珍珍埋在哪了……”
“幸福是不再有蔷薇花盛开。”
李却归听到自己对幸福的期许。
上位者对他们这些人的剥削残忍,沉痛,血腥。
一条条人命被埋葬进蔷薇花底下,这是围猎或者屠杀。
李却归不能接受林衔秋这样屠杀他。
随便谁都可以,只有林衔秋不行,李却归无法接受这个曾经救自己于水火,给过自己无数次幸福的男人,残忍地,把他推进地狱,推进伊甸园。
砰!
一处镜子被他打碎,李却归攥紧破碎的镜子,像进入绝境的困兽,无助又绝望。
外面的人听见声响打开门,林衔秋过去抱住他,从他手里夺走那块玻璃。
李却归手心滴滴答答的在流血。
漆黑的眼睛看着林衔秋,躺在他怀里,被林衔秋抱紧时,他无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