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推开精雕细琢的殿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冲淡室内浓郁的仙气药香，却散不去身边浓烈的寒梅香。
眼前豁然开朗。
庭院布置得极其雅致。
白玉石小径穿过如茵灵草丛，通向薄雾笼罩的假山流泉，灵花在风中摇曳，散发淡淡甜香。
远处是缭绕流云和若隐若现的仙山轮廓，美得如同画卷。
景致清幽，无处不在的仙气令陆子野本能地躁动。
贺昭低眸看他，心疼极了：“若哥哥不适，我们回去歇着？”
陆子野压下心头不适，逞强道：“没有，继续。”
在狭小的屋里总有束缚感，不喜欢。
他目光扫过庭院，视线落在那株古老的梅树，苍劲的松干和孤傲的姿态有点熟悉。
贺昭顺着他的目光，眼中流露一丝怀念：
“哥哥喜欢这株‘降雪’吗？
“它己有千年，性子最是孤傲清冷。
“当年，我第一次带你……咳，第一次邀哥哥来此论道，哥哥便说它像极了我。”
伴随他的叙述，陆子野脑海闪过欢声笑语，画面竟奇迹般与昨夜的梦重合。
他这次看清了。
景是眼前景。
人是面前人。
我却不像我。
他想要探究画面里更多细节，头痛又犯了，冷冷地说：“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贺昭苦涩一笑：“也是，哥哥忘记过往，我又何须执着？”
凉风拂过，一滴冰凉的水滴在陆子野手背。
陆子野抬眸，恰好瞥见贺昭侧开脸抹泪的模样。
默默哭泣又故作坚强，仿佛受委屈的小孩不敢告诉大人。
……
你是水做的吗？
陆子野语气生硬：“执拗过往对记得往事的人不公平，重新来过。”
贺昭扶他的手更用力了：
“嗯！
“哥哥果然是天下第一好！”
喜欢～
陆子野心道：魔尊天下第一好？这就是关系亲密的挚友情吗？
贺昭沾沾自喜道：“我喜欢这的景致，哥哥，养伤这段时间，我们多来这散步！”
变脸速度比翻书快。
一句话就哄好了，仙尊就这？
嗤。
陆子野不着痕迹地勾唇轻笑。
哥哥笑起来真好看，比起高兴，贺昭更多的是欣慰：
“这么多天，哥哥终于笑了。
“还以为……我此生不能再逗哥哥笑了。
“幸好……”
幸好上天给了他机会。
陆子野抿嘴：“我没笑。”
贺昭配合道：“瞧我，这些日子耗费太多仙力，眼花了，看错了。
“哥哥莫恼。
“往后，我的视线争取片刻不离哥哥。”
事实上，贺昭的眼睛从殿内到殿外，几乎黏着陆子野（看梅树移开了一秒）。
他为何耗费仙力。
陆子野心知肚明。
莫名的烦躁感再生，陆子野板着脸：“阿昭没看错。”
贺昭轻轻地笑，柔和笑声似初雪消融，万物复苏。
若非贺昭薄唇不经意拂过陆子野耳廓，引起不适感，陆子野能呆住更久。
回想梦里的笑语，陆子野猜，这些行为在以前或许是正常的？
毕竟那道红痕历历在目。
他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仍抵挡不住身体本能的排斥。
他强行忽视罢了。
此举落在贺昭眼里，是默许了刻意为之的动作。
贺昭悄悄舔了舔唇，眸底闪过狂热，他默默扶陆子野沿着白玉小径走向假山。
行至假山旁，贺昭脚下踉跄，身形突然一晃。
“唔～”
贺昭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向下软倒。
“阿昭！”
几乎是本能反应，陆子野强忍剧痛，反手揽住贺昭。
贺昭软软地靠着陆子野，如雪的银白发丝拂过陆子野颈侧，带来微凉的触感。
陆子野颈脉突突，声音焦急：“阿昭，你怎么样？”
贺昭的美脸毫无血色。
陆子野的排斥感在脆弱不堪的生命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没，没事，”贺昭眼神涣散，声音气若游丝，“老毛病又犯了，吓到哥哥了，对不起。”
贺昭试图挣扎站首，只是徒劳地让身体抖得更厉害。
“别动！”陆子野低喝一声，手臂收紧，几乎将贺昭半抱在怀。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贺昭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绝不能有事！
陆子野：“我扶你回去。”
贺昭手停在陆子野腰窝，笑得比哭还难看：“不，不用。”
他揪了揪陆子野衣角：“哥哥，让我靠着你，缓一缓就好。”
生怕被拒绝，他再次道：“哥哥，就一会儿，不用很久的。”
陆子野纠结：“这……”
“哥哥真好～”贺昭头贴着陆子野头，突如其来的依赖感令陆子野心头发紧。
陆子野：我没答应……
但他也没推开贺昭。
陆子野站如石雕，一动不动，任由怀中气息奄奄的“挚友”的寒梅香气萦绕鼻尖。
庭院一片寂静，只有假山流泉的潺潺水声，仙侍不小心碰见他们急促逃走的脚步声。
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相拥（准确地说，是陆子野僵硬地支撑贺昭）的两人身上，勾勒出奇异而脆弱的画。
不知过了多久，贺昭的呼吸平稳了一些。
落日余晖洒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倒像一对恩爱璧人。
贺昭虚弱的声音掺杂歉意和不易察觉的满足，嘴唇再次不经意擦过陆子野羞红未消的耳廓：
“哥哥，我好多了。
“谢谢哥哥，又麻烦你了。”
贺昭亮晶晶的双眸充满感激，不舍与眷恋。
陆子野心头的僵硬融化些许，抿了抿唇，不去看他，语气生硬：
“能走吗？
“回去躺着。”
贺昭温顺点头，“嗯～”
他大半重量仍倚在陆子野身上，撒娇般的柔弱语气，“哥哥扶着我慢些走，好不好？”
他轻轻搂着陆子野的腰，指尖冰凉。
陆子野不再试图挣脱，沉默地扶着贺昭。
一步一步，比来时更加缓慢地挪向殿内。
尽管陆子野的动作依旧带着不自然的僵硬，支撑贺昭身体的手臂却比刚才更加稳健有力。
回到殿内，扶贺昭坐下，看着他苍白喘息的模样，陆子野心头沉甸甸的责任感更重。
陆子野转身想去倒杯水。
“哥哥～”贺昭轻声唤道。
陆子野回头。
贺昭靠在凳子上，眼神虔诚又专注，望着窗边小几上那套精美茶具：
“我有些渴了。
“能劳烦哥哥为我泡杯茶吗？”
贺昭满怀期待的星眸夹带一丝试探：“清寒居的‘白玉茶’，唯有哥哥泡的才合我心意。
“那水温和火候，旁人总是掌握不好。”
他怀念的语气有着被宠坏的，理所当然的依赖。
泡茶？
陆子野红眸划过错愕。
我？
魔尊陆子野？
给仙尊泡茶？
念头荒谬得让陆子野想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