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彻尔僵了一瞬。
季妄弦忍不住弯唇——
好啊,这是反过来利用他,让他当威彻尔的保镖吗?
贺渊看向威彻尔,斟酌了好半天措辞,才道:“传说中Vesper...很高傲。Vesper他...对您的血感兴趣,应该就不会让别的初代伤害您。”
威彻尔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点他心中也是清楚的。
但是,不让塞缪尔伤害他,不代表Vesper自己就不会伤害他。
季妄弦俯身,纤细的手托着下巴:“如果我是Vesper,一定会跟着神父呢。”
“你是不是Vesper都会跟着神父吧。”
贺渊淡淡道。
他对季妄弦情感复杂,看不见季妄弦的脸的时候,心里没什么波澜,但当他看见季妄弦的模样、那弱柳扶风却又带着些疯狂的姿态,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自觉地被吸引,也会觉得她可怜。
明明季妄弦看着就不太正常。
他竟会被一个神经病吸引。
还是一个疯狂喜欢神父的神经病。
贺渊想着,狭长的眸子有些烦躁地眯起。
季妄弦闻言,起身,走到贺渊旁边,优雅站好:
“指挥官大人,您跟神父说完了吗?我想坐在神父旁边。”
贺渊皱眉。
他没有动:“季妄弦,神父默许了你在他身边,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没有任何对抗血族的能力,你是我们的累赘,神父还得分心保护你。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威彻尔听着贺渊的话,没有否认。
季妄弦眸中冷了一瞬,忽然笑道:“呵...贺渊大人,我可能是神父的累赘,但绝不是你的呢......我还记得你那天将剑刺向我。好冷漠啊,贺渊。你不在乎我的生死呢。”
贺渊听季妄弦首呼他的名字,心头沉了沉。
季妄弦没等他说话,又轻飘飘道:“贺渊,如果我现在缠的不是神父,而是你,你还会赶我走吗?”
尾音轻轻上挑,语调缱绻惑人。
贺渊神色一凛,起身,嗓音低哑:“季妄弦,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季妄弦没理贺渊的问话,歪头看了看稳坐着的神父,叹息:
“唉,威彻尔神父就像那个不作为的丈夫。都有男人欺负我了啊......”
威彻尔闻言,看向季妄弦的目光冷静,大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圣经》:“季小姐,请不要这样。”
季妄弦轻笑一声,又抬头看向贺渊:
“贺渊,下次剑再刺准一些,你就再也看不见我这个‘累赘’了。只是现在,你还是先让一让吧。”
他说着,越过贺渊,一下坐在了威彻尔的身边。
季妄弦心安理得地打了个哈欠,困倦道:“我那不作为的丈夫......”
“季小姐。”
威彻尔嗓音暗含警告。
“啊好的,我那不作为的神父,到了叫我......昨晚真的没有睡好呢......”
季妄弦笑着改口。
贺渊低头看着己经美美闭上眼睛的季妄弦,心里竟然没什么愤怒,反而是无力。
其实他是愿意季妄弦跟着他们的,他只是很怕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因为再来一次,他还是保护不了她,他......还是会选择杀了她。
他以为话说重一点,季妄弦就会离开。毕竟换一个人,绝对不好意思继续待着,可是......
季妄弦竟然还能跟他吵一架。
她真的很不一样。
贺渊眼神复杂,低叹一声,换了个位置。
威彻尔将贺渊的心思都看在眼里。
他偏头看了看季妄弦的侧脸,心里明白季妄弦虽然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但因为她的无所畏惧,确实有种怪异的吸引力。
再加上季妄弦太美,所以应该不会有吸血鬼猎人不喜欢能同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的美丽伴侣。
“神父,这么喜欢看我睡觉,不如晚上......抱着我睡。”季妄弦弯唇,“您可以看我一晚上。我会很开心的......”
威彻尔呼吸一滞,一下撇开了目光。
每次看季妄弦,都能被她发现。
季妄弦刚刚被贺渊搅扰的心情,一下又愉悦了起来。
逗弄他正经可爱的神父,是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
L市很快就到了。
贺渊己经联系人提早疏散了机场的人群,也命人在机场布置了法阵,但是时间太短,他们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充足准备。
而塞缪尔还比他们先到。
所以等季妄弦一行人下飞机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血腥气。
整个机场宛若地狱的展厅,毫无声息,黏稠的血液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蜿蜒流淌,残破的肢体和武器散落各处。
自动扶梯仍在运转,台阶上拖曳着长长的血痕,尽头处趴着猎人的半截尸体,死不瞑目。
法阵微弱的圣光掩不住恶魔浓郁的黑暗气息。
季妄弦垂眸,掩盖住了眼中出现的金红。
塞缪尔这蠢东西,就杀了这么些个吸血鬼猎人, 却把血甩得到处都是,害他差点没忍住。
贺渊僵立在机场里,瞳孔紧缩,脸色苍白。
半晌,他嘴唇才微微动了动:“......整整一百五十名猎人.....”
一百五十名猎人,竟然连拦住塞缪尔,等他和神父到达都不行。
威彻尔闭上眼眸,站在血泊中,黑色祭衣的下摆浸透了暗红的液体。
他在身前画了个十字,金色的圣光缓缓飘散在机场中。
“主啊,请赐予他们永恒的安息......”
威彻尔低声祷告着,令人安宁的声音在机场里回响。
贺渊眼眶通红,他嗓音哑得可怕:“派人收拾这里,看看除了吸血鬼猎人,还有没有普通人受牵连。好好安葬。”
“是。”后面跟着的猎人声音也止不住颤抖。
贺渊回头看了看季妄弦,却发现季妄弦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蓝色的裙子映在暗红的鲜血里,像是地狱里开出的一朵小花。
贺渊没空再去研究季妄弦,他刚想用通讯器联系驻守在古堡的人,却忽然听见季妄弦轻轻问:
“神父,天主为什么不救他们呢?”
刚念完祷词的威彻尔听见这个问题,握着玫瑰念珠的手颤了一下。
他缓缓道:“天主允许人类选择黑暗,也允许圣徒选择牺牲。主让每次对血族的猎杀都成为圣事。那些猎人,在用伤口书写新约。”
季妄弦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地上的残肢上,淡淡的语调不知道是在对谁诉说:
“听见了吗?用你们的鲜血,去书写天主的新约。你们在流血的时候,基督也在十字架上流血,基督也在承受苦难。”
威彻尔听着季妄弦的话,手指猛地握紧,指节泛白。
明明只是平淡的语气,明明说着符合教条的话语,他却觉得满含着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