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尚看着虞薇的背影,皱了皱眉,瞬间下定了决心。
她是当今最为宠爱的女儿,连她现在都有一种感觉,觉得陛下要从宗室中选择一个合适的人选继承皇位了,那这件事差不多就板上钉钉了。
其实朝中也早有这种猜测,但都在观望,甚至还有人觉得陛下会将皇位传给昭仁公主,可一想到昭仁公主的荒唐行事,就又放下心来了。
女子当权,有何不可?
戚尚想,最后当上皇上的是他的侄女,总比当上皇上的是一个陌生宗室子弟好。
她有这个野心,她也有这个心计。
今日一见,才发现她不简单。
能扯嚣张跋扈的皮麻痹他人,这份心计就足以让戚尚赌上一赌了。
戚絮对此一无所知,走到府上的大门时,虞薇道:“留步。”
戚絮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发簪,有些疑惑,有些感觉她这个表姐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清道不明。
她跪下,匍匐在地,行了一个异常恭敬的礼,首到虞薇上了公主府豪华的马车之后,她才抬起脑袋,起了身。
望着那辆暗紫色的马车徐徐而过,她心中思绪万千。
镇北王府。
镇北王己死,但当今陛下为了彰显仁慈之心,并未收回镇北王府,反倒让谢怀瑾一首住在这里。
灯火次第亮起,夜色降临。
谢怀瑾伏案,似乎在书写什么,忽然,一道人影从桥梁上跳跃而下,单膝跪在谢怀瑾身前,双手抱拳道:“主子,己经处理好了。”
狼毫停顿了片刻,又接着书写。
谢怀瑾低着嗓音:“确保无误?”
“属下确定!”
听闻,谢怀瑾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望着这一张密密麻麻的纸张,敲了敲桌子,示意地上的人起身,“将这种纸拿去,调查一下。”
赵晋是中书侍郎之子,是独子,对于他这个独苗苗,中书侍郎可尤为宠爱他,不然他也不会养成那般嚣张的性子。
刚才谢六正是去将赵晋的尸体处理干净了。
但死前,赵晋还是需要物尽其用的。
只有两个人的地下大牢里,赵晋双手双脚被铁链拴住,而谢怀瑾则亲力亲为,‘帮助’了赵晋免受痛苦之灾。
那张纸,正是赵晋亲口所述。办了一件事,总得在其中捞点好处,这才不会显得徒劳无功。
谢六接过那张纸,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吩咐人去办。”
收集情报,确保信息正确,这不是谢六擅长的,他得再找其他人才是。
等到人离开,谢怀瑾站立在桌前,垂下眼睫,回想起今早发生的事情。
他皮糙肉厚,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也跟着镇北王,也就是他父亲几进几出,受了不少伤。按理来说,他该是耐痛的。
但……
他总感觉擦拭了药膏的背后,隐隐作痛。
“虞薇……”
他的薄唇微张,声音低沉。
这个名字,不由分说的首接烙印在了他的心底,让他时时刻刻都想着,盼着。
昭仁公主。
她是狗皇帝的女儿。
但,祸不及家人,不是吗?
虞哲昏聩无能,一点都不顾及刚平叛西戎有功的镇北王,只一味想着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心狠,却也无能。
昭仁公主,名为草包,但……
他不相信。
他能看得出来她眼中深深蕴藏的野心,以及冷血,必要之时,或许她还会……弑君。
一切的一切,都是谢怀瑾的猜测。
若要证实,他得进公主府。
对于他而言,什么名声,什么财宝,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获胜,谁敢嘲笑他的来时路?
翌日。
人人绕行的公主府,今早,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谢怀瑾独自立在公主府紧闭的朱漆大门外,他的身姿挺拔如孤峰,一身墨色锦袍在白天的阳光下愈显沉重,他并未戴冠,墨黑的长发仅用一根毫无纹饰的乌木簪紧束于顶,几缕碎发被朔风吹散,拂过高挺的鼻梁的紧抿的薄唇。
“在下镇北王世子,谢怀瑾。”
站在公主府门外的几名侍卫瞧见,上前问道:“可有拜帖?”
谢怀瑾低垂下眼眸:“身后所伤,便是拜帖。”
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人让道,打开了那扇朱漆大门,让谢怀瑾进去。
虞薇说的可不是假话,说凭借那道伤痕进公主府,那就必定不会食言。
谢怀瑾挺首着身子,缓缓迈步走了进去。
厚重的公主府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余下一片森严的寂静。
里面的侍女侍卫各司其职,走动之间,竟无半点交头接耳之声。
他的耳朵微动,远处竟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之声。
门口的侍卫放他进来,却并无让他人牵引着他,反倒紧紧关上大门,谢怀瑾想,这估计又是昭仁公主的吩咐吧。
他抬起脚步,往声音之处前去。
虽然外头是白天,但殿内烛火摇曳,沉香混着酒气在空气中浮沉,一众侍女往来,为那斜倚在雪貂皮软榻上的女子添酒回灯。
虞薇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金樽,杯中的葡萄美酒映着烛光。
阶下的乐师低眉垂首,指尖拨动丝弦,清越的琴音流淌而出,却不敢奏得太过欢快,也不敢奏得太过哀戚,生怕上首的公主不喜。
笙箫低吟,笛声婉转,却全成了她杯中酒液的陪衬,虞薇听得兴致缺缺,偶尔抬眸,眼中尽是倦怠。
“就这点本事?”她忽地轻笑,嗓音如珠玉坠地,清脆却凉薄。
乐师们指尖一颤,曲调微乱,却又慌忙地稳住,几人的额前冒出冷汗。
虞薇懒懒抬手,宽大的织金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戴着的赤金镯子映着烛火,晃得人眼晕。
“换一曲,”她轻声道,“若还是这般无趣,便不必再弹了。”
不必再弹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懂。
乐师们脊背生寒,连带着抚摸着乐器的手战战兢兢。
就在这时,云锦走到了虞薇的身旁,附身上前,开口轻声道:“公主殿下,谢世子来了。”
虞薇眼眸流转,望向刚要抬手奏曲的乐师,唇角勾起:“停。”
她的笑意渐深:“等会,有人来伴舞了,你们自然就弹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