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地压下来，土炕的缝隙里渗出丝丝寒意。贾德双蜷缩在炕角，粗糙的棉被裹不住浑身的颤抖。头顶的灯泡在寒风中轻轻摇晃，昏黄的光晕下，女儿林贾斐小小的身子紧紧挨着她，睫毛上还沾着白天被奶奶责骂时未干的泪珠。
婆婆的骂声似乎还在耳畔回荡，贾德双望着斑驳的土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丈夫依旧缩在炕的另一头，背对着她们，发出沉闷的鼾声，仿佛这满屋子的压抑与他毫无干系。贾德双闭上眼，想起白天在院子里被婆婆戳着脸辱骂的场景，泪水无声地滑进鬓角。
“妈妈，你别难过。”林贾斐突然翻身，小手摸索着抓住贾德双的脚趾，“等我长大了，一定带你离开这里。”贾德双心头一颤，强忍着哽咽，用脚趾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痕：“傻孩子，快睡吧。”窗外，寒风呼啸着掠过房檐，卷起阵阵沙尘，拍打着糊着报纸的窗棂。
第二天，窗外的寒风拍打着窗户，土炕上的贾德双盯着女儿林贾斐皱起的眉头。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女孩脸上，网课老师的声音透过劣质音响断断续续，突然卡成刺耳的电流声。林贾斐猛地起身，膝盖撞得炕沿发出闷响：“又断网了！今天的作业还没提交……”
“哐当！”院门被踹开的声响惊得她浑身一颤。婆婆举着刚从地里拔回的冻萝卜闯进来，灰扑扑的棉袄下摆还沾着泥点：“好哇！我在地里刨食，你们倒躲屋里享清福！”话音未落，萝卜“啪”地砸在炕上，惊得手机差点滑落。
林光华坐在炕角抽着烟，这个沉默的男人抬眼看了看母女俩，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又垂下头继续抽烟。贾德双用脚趾勾过掉在炕角的棉袄，还没来得及披在女儿身上，婆婆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径首戳向她们，浑浊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我看你们就是存心气我！地里的白菜都冻烂了，还有闲心搞这些洋玩意儿！"
"妈，斐斐的学习耽误不得……"贾德双话没说完，婆婆抄起炕头的火钳就砸过来。她条件反射地用肩膀去挡，金属碰撞声震得耳膜生疼。林贾斐尖叫着扑到她身前，却被婆婆一把推得跌坐在炕沿，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反了天了！"婆婆跳着脚，白发几乎要竖起来，"一个残废养出的小妖精，还敢护着她！"火钳雨点般落下，贾德双死死蜷成一团，用变形的脊背护住女儿，脚趾在炕席上抠出深深的褶皱。就在这时，林光华突然重重把烟盒摔在炕上。
"够了。"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又沉闷。婆婆的动作僵在半空，转头瞪向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儿子。林光华避开母亲的目光，盯着炕头剥落的墙皮，又重复了一遍："孩子要写作业。"
这句话让整个屋子陷入诡异的寂静。贾德双抬头望向丈夫的背影，那个佝偻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模糊。她突然想起新婚时，林光华也是这样用沉默却坚定的态度，挡下了外人的指指点点。此刻，这份迟来的维护像根刺，扎得她眼眶发烫。
窗外的雪粒子敲打着窗棂，贾德双蜷缩在女儿身后，看着林光华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手轻轻擦拭着屏幕裂痕，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这个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在这压抑的生活里，丈夫或许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