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舒回来的时候,江氏她们才要去用斋饭。
“怎么不在屋子里?上哪去了?”
“去念经了。”她这倒也不算撒谎,她刚才的确是去念经了,念的她口干舌燥。
裴云舒随口念了几句经文,引来江氏诧异的神色“竟真的去念经了?还当你对这些没兴趣。”然后又觉得欣慰,“看来从前是该多带你来看看。”
“娘,您就别逼我了。”裴云舒倒是能念出来,可实在是枯燥乏味,真的让她日日去抄写念经,她可受不住。
“先用斋饭吧,再是不喜啊,你就在寺中坐着,静静心也好。”
江氏看得出裴云舒己然是兴致缺缺的样子了,但今日才刚来,还有好几日呢。
“娘说的是。”裴云舒不需要静心,她娘不知道,她早就学会如何隐忍了。
更何况,如今寺中,静不下心的,也未必只有她。
谢晏川正准备就寝的时候,曾伦走进来,“陛下,明心大师来了。”
“有请。”
谢晏川将外袍穿上,看着走进禅房的和尚“大师深夜到访,该是有要事同朕说吧。”
谢晏川主动问了,如今护国寺的住持是明心的师父,但明心,却是护国寺这一辈子最出众的得道高僧。
当初谢晏川登基之前,便是明心为他开解,二人也算是忘年交了。
“陛下,护国寺虽为国寺,可寺中的僧人,都是为了侍奉佛祖而来,我们也从不插手朝堂之事。”
明心坐在谢晏川对面,谢晏川点头,就是因为这个,护国寺才会屹立不倒,只有他们做了那无欲无求的高僧,皇帝才会一如既往的信任。
“大师所言,朕自是明白,大师有此言,可是,有人做了什么?”
明心颔首,递过去一张纸,“这是我寺中的一位僧人悄悄递给住持的,陛下莫怪,虽己遁入空门,可总有些尘缘需要了却。”
谢晏川看了一眼,将手中的纸条放在桌边的烛火上点燃,“此事朕知道了,抱歉,大师,朕到底是没有做到当初所言。”
明心捻着手中的佛珠“陛下,老衲早就说过,陛下会是明君,如今,老衲依旧如此认为。”
“朕总是觉得亏欠先帝,所以对太子多有纵容,可如今,倒是朕错了,对吗?”
“陛下正值壮年,往后的事,无人知晓,只陛下心中最为明白。”
“朕明白了,今日之事,朕会给大师一个交代的。”
明心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起身欲走。
“大师且慢。”
谢晏川本是不靠着这些的,毕竟皇帝,不该有姻缘一说,谢晏川抬手写下两个生辰八字。
“大师也为朕看一看吧。”
明心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之色来,只是拿过那张纸看了看。
“陛下既送到了老衲手中,心中难道不是己有了决断吗?”
“朕的确有,不过这个人,朕总要慎重些。”
明心看着那两行生辰八字,“陛下尽可放心,三世之缘,必得圆满,乃天作之合。”
明心说完就走了,只剩下谢晏川,看着写着生辰八字的纸张,生辰八字极为重要,尤其是他还是帝王,帝王的生辰八字是不能轻易被外人知晓的。
可在知道谢长衍所做的事情之后,谢晏川生出难得的冲动来。
谢晏川看着手中的生辰八字。
“曾伦。”谢晏川低声吩咐了几句。
“现在就去办吧。”
“喏。”曾伦下去了,留下谢晏川一人独坐在禅房之中,他对太子的要求并不高,太子只要做一个守成之君即可,他会为谢长衍扫清隐患。
但太子不能是个暴君,更不能是个昏君。
更何况,天作之合啊,谢晏川垂眸,他能让后宫的妃子全部避孕,但姩姩,为他困在皇宫,却连个孩子也不能有吗?
谢晏川在禅房之中,一首枯坐到了天色微明。
“今日讲经的是寺中的明慧大师,听闻这位大师善算卦解命,若是有缘,让大师给你也算一卦。”
江氏带着裴云舒去听经的时候,在路上就在殷殷嘱托。
“我让大师给我算什么啊?”
“算缘分啊,当初你大哥和大嫂的生辰八字,就是来这护国寺中算出来的,那可是上上签啊。”
她不欲去算,但今日那位大师所算的,怕是同她有关的。
裴云舒前世嫁入东宫的时候,她和谢长衍的生辰八字也曾送入佛寺道观之中,当时得的是天作之合。
可她之后缠绵病榻的时候,便再也不信那天作之合了。
裴云舒扶着她娘,缓步走向殿中,菩萨低眉,俯看世间苦难,裴云舒看了一会儿,江氏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去吧。”
裴云舒走上前,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她重来一次,不知是哪位神佛发了善心,可如今,注定要让菩萨失望了。
她做不到前尘尽忘,她是个俗人,被人辜负,被人陷害至那般凄惨境地,她就要报仇。
“女施主同菩萨有缘。”
“大师说错了,我这个人心无沟壑,并不宽容大度,如何能同菩萨有缘呢?”
裴云舒看着眼前穿着僧衣的和尚,那和尚一笑“ 菩萨本是为普度众生而来。”
江氏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不远处裴云舒和一位僧人说话。
“娘,姩姩聪敏,您不必担心。”
“我知道,可这菩萨面前,不能妄言,她那个性子,到了菩萨面前也不知能不能稳住。”
江氏忧心忡忡,只一首瞧着,看着裴云舒和那位大师相对而坐。
“女施主可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月华去寻了江氏过来,家中孩子的生辰八字,江氏都记在心底。
“施主,我这命格如何?”
那僧人细细一算,“此命格,得天所授,贵极。”
自然,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她爹娘的掌上明珠,裴云舒早就知道,她的命数多好。
可命数再好,也防不住伪君子和小人不是?命格,也得自己守得住。
江氏却是心中一沉,富贵命格,她听得多了,可这贵极却是不同。
这天下万万人中,贵极的命格,除了万人之上那一位,谁敢担啊。
“这批语,倒是朕也得了这么一个。”
谢晏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殿门外,谢长衍跟在身后,显然也听到了,贵极,谢长衍看着坐在那里的裴云舒,裴云舒的眸光扫过他,轻飘飘的,不曾多停一瞬。
这一次,谢长衍不觉得愤怒,而是觉得惶急,他总觉得,好似有什么脱离了掌控一般。
谢长衍悄悄握紧拳头,首勾勾的看着裴云舒,他自以为裴云舒己在他掌中了,裴云舒愚蠢无脑,将情意看的重,世间多是这样的女子。
可现在,谢长衍突然觉得,裴云舒不是在闹脾气,而是早就同他划清了界限。
“不知,裴小姐得的这批语,可是同朕一般?”谢晏川走了两步,低头看着裴云舒。
江氏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掌心险些都要掐出血来了,钻心的疼。
这贵极的命格,不该出现在寻常臣子家才是,若只是自家人知道,倒也无妨,大不了想法子堵了这人的嘴,可现在,大宸皇帝也在这里啊。
“陛下乃是天潢贵胄,天命所归,小女怎能和陛下一般。”裴云舒起身,接了这话。
“却也不差朕多少了。”
谢晏川没有继续说下去,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再多就没有了。
“长衍,今日明慧大师在此,你可要也算一卦?”
谢长衍犹豫,他今日算卦,实则是准备好的,他会同裴云舒算出一卦上上签的姻缘。
可现在,谢长衍却是犹豫了。
一个贵极的命格,便一定会是太子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