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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返乡

上集说到,在一个休息天晚上,陈有财又跟着工友们去了镇上的录像厅看了录像,回到宿舍睡觉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春梦。

这一集讲到,转眼之间,春节快到了,很快到了工厂放寒假的时间。

这一天己经来到了腊月二十一,工厂从今天开始正式放寒假。才到了凌晨,时间还早,黎明的曙光尚未穿透黑暗,整个世界都被一层淡淡的灰色所笼罩。

陈有财躺在宿舍的铁床上,双眼紧闭,但他的意识却早己清醒。他静静地听着窗外传来的微弱声响,仿佛能听到时间在悄悄流逝。

终于,他决定起床,迎接新的一天。他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摸索着穿上了衣服。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狭小的宿舍,让他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

陈有财的目光落在了窗户上,天空中有一弯残月挂在天边,宛如一片没啃干净的冬瓜皮。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了一片斑驳的光影。

他在收拾自己行李的过程中,由于宿舍里没有太多的光线,他几乎是在摸黑中进行。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三色编织袋,里面的衣物和杂物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给父亲买的那件藏青色中山装被小心翼翼地叠放在最底层,仿佛它是一件珍贵的宝物。这件中山装的颜色深沉而稳重,与父亲的气质相得益彰。它的质地柔软,线条流畅,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品质和精致。

在中山装的上面,压着一件绛紫色的棉袄,这是给母亲的礼物。棉袄的颜色鲜艳而不失庄重,绛紫色的面料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它的存在。这件棉袄的款式是镇上的百货大楼橱窗里的时髦款式,既保暖又时尚,相信母亲穿上一定会非常开心。

然而,在给王玲的礼物上,他却犹豫了很久。在他的眼中,王玲是一个年轻而活泼的女人,他本想给她选一件碎花衬衫,那鲜艳的花朵和明快的色彩会很适合她。但经过深思熟虑,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件素净的月白色衬衫。月白色的衬衫简洁而大方,没有过多的装饰,却能展现出王玲的清新与自然。

最后,儿子的玩具火车被用报纸仔细地包裹了三层,塞进了侧边的口袋里。他想着,这列玩具火车应该是给儿子最好的礼物,他想象着儿子收到礼物时兴奋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期待。虽然玩具火车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偶尔还是会发出塑料轮子的轻响,仿佛在提醒着他这份礼物的存在。

由于只有广州才有首达老家的火车,陈有财别无他法,只能先从深圳的工厂出发,历经辗转来到广州,然后再乘坐火车回家。当他终于抵达广州火车站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广州火车站前的广场非常宽阔,然而此刻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所占据。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无边无际。陈有财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惊讶和激动之情。

他扛着沉重的行李,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行。人流如潮水般涌动,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被挤散。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以免撞到他人或被他人撞到。

尽管如此,陈有财的心情却异常兴奋。毕竟,他离回家的路又近了一步。他期待着能够尽快登上火车,踏上归途,与家人团聚。

检完票,进入了火车站,站内的月台上,人头攒动,喧闹异常,到处都是返乡的民工。他们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满脸疲惫却难掩归家的喜悦。陈有财也在这拥挤的人潮中艰难前行,他手中提着一个巨大的三色袋,袋子里装着他一年的辛苦所得。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陈有财被人流推搡着,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他紧紧抓住三色袋的提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挤掉。然而,提手却深深地勒进了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刺痛,但他无暇顾及,只能咬牙忍受。

不远处,一列绿皮火车静静地停在轨道上,宛如一条饱食的巨蟒,懒洋洋地卧着。火车的每个窗口都探出了黑压压的脑袋,人们急切地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陈有财好不容易挤到了车厢门口,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奋力挤上车厢,却发现自己的座位早己被三个扛着麻袋的大汉占据。那三个汉子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对陈有财的到来视若无睹。

“大哥,挤挤吧。”伴随着这声轻柔的话语,穿红棉袄的姑娘微微往窗边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是想要尽量多腾出一些空间来。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会碰到旁边的人。

陈有财见状,连忙道谢:“谢谢啊,妹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鼓鼓囊囊的三色袋塞进了姑娘为他腾出的半尺见方的位置里。然而,由于空间实在有限,三色袋被紧紧地卡在了他的膝盖和对面旅客的蛇皮袋之间,发出了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破裂开来。

陈有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调整一下三色袋的位置,让它稍微舒服一点。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姑娘的身上。

这姑娘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姣好,皮肤白皙,扎着一条简单的马尾辫,显得格外清爽利落。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鲜艳的红棉袄,为这略显拥挤和沉闷的车厢增添了一抹亮色。

陈有财注意到,姑娘的手腕上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那应该是打工妹们常戴的平安结。这根红绳虽然己经有些旧了,但依然能看得出它曾经的鲜艳。

“去郑州?”姑娘操着一口带有浓郁川音的普通话,满脸狐疑地看着陈有财。陈有财微微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用他那带有浓重乡音的口音,报出了自己家乡的站名。

就在这时,车轮突然启动,伴随着一阵咣当咣当的巨响,整个车厢都似乎跟着震动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姑娘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陈有财的胳膊,仿佛这样才能让她感到些许安全。

陈有财被姑娘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挣脱,而是静静地感受着她的触碰。在这一瞬间,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从姑娘的发间飘来的。这股香味并不浓烈,甚至有些廉价,但却让陈有财感到无比熟悉。

他突然想起,这股味道和他的妻子王玲初嫁时用的那种廉价洗发水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时候的王玲,年轻而美丽,就像眼前的这位姑娘一样。

火车像一条蜿蜒的长蛇,沿着铁轨缓缓地向北行驶。它承载着车厢里每一个人以及他们对家乡的深深思念和回乡的热切梦想,一路前行。

火车穿过广东省北部的广阔大地,窗外的风景如电影般不断变换。田野、山丘、河流和村庄在眼前迅速掠过,让人感受到大地的广袤和生命的活力。

当火车进入湖南省境内时,景色逐渐变得冷清起来。静静的溪流环绕着青黄色相间的山峦,冬天的景色逐渐呈现,田野间的农作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欢迎着归家的游子。

过了一段时间,列车员报道火车即将到达潮南衡阳站,接着,火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些乘客起身,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准备下车,踏上回家的最后一段路程。

衡阳站到了,这个车站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当一小部分人下车后,却迎来了大批的人,汹涌的人潮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上火车,原本宽敞的车厢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仿佛变成了一个沙丁鱼罐头。

陈有财被这股强大的人流紧紧地裹挟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最后被死死地压在了车窗上。他的脸几乎都要贴到玻璃上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被什么东西体压在了自己的胸前。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姑娘被挤到了他的面前。姑娘穿着厚厚的棉袄,这棉袄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

陈有财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挪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躲。姑娘的呼吸轻轻喷在他的耳根,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糖的清凉味道,让他的耳根不禁微微一热。

突然,不知是谁的编织袋从行李架上滑落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人群中,引起了一片惊呼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就拥挤不堪的车厢更加混乱起来。

混乱中,陈有财被挤着动弹不得,只能挤到姑娘的身体上,他顿时脸红耳赤,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涨红了脸往后缩,却被身后的人墙推得更近。姑娘的耳垂也红得滴血,睫毛像受惊的蝶翅般颤动。

陈有财回忆起新婚之夜的情景,王玲那僵硬的肩膀仿佛还在眼前。当时,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将她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墙壁上。那影子看起来如此脆弱,宛如一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芦苇,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没...没事。"姑娘的声音细如蚊蚋。她突然从兜里掏出个橘子,金黄的果皮在浑浊的空气里划出明亮轨迹。"吃吗?"剥开的瞬间,酸甜的汁液溅在陈有财手背上,凉得像滴意外的泪。

当夜幕像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缓缓地铺展开来,逐渐吞噬了广袤无垠的田野,原本清晰可见的景物渐渐模糊,最后完全被黑暗所笼罩。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车厢里的人们也都在夜色的催眠下,纷纷进入了梦乡。此起彼伏的鼾声,如同交响乐中的不同声部,在这宁静的氛围中交织成一首独特的夜曲。

车厢内略显拥挤,人们或坐或躺,姿态各异。而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有一个姑娘却显得格外安静。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仿佛找到了一个舒适的港湾,安心地沉浸在睡眠之中。

她的马尾辫有些松散,几缕发丝如调皮的精灵,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拂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微微的瘙痒。这阵瘙痒虽然轻微,却像羽毛轻触一般,让人不禁心生涟漪。

陈有财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体,生怕惊醒了身旁的姑娘。他的手缓缓伸进三色袋里,摸索着那件他一首珍藏的玩具火车。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熟悉的塑料质感。

他轻轻地将玩具火车取出来,借着站台微弱的灯光,端详着它。塑料车身上,“未来号”三个字清晰可见,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一层淡淡的蓝光,宛如夜空中的一颗孤星。

凝视着这列小小的火车,陈有财的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突然想起了离家的那一天,儿子陈垚蹲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捏着一个泥人。那泥人虽然粗糙,但却充满了童趣。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泥人却不慎摔落在地,裂成了两半。

回忆如电影般在他眼前放映,陈有财的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他不知道儿子是否还会记得那个破碎的泥人,是否也会像他一样,在某个寂静的夜晚,想起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

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愈发急促,仿佛是在追赶着什么。那声音犹如急促的鼓点,不断地敲打着他的耳膜,让他的心跳也随之加速。

车窗玻璃上映出他那张疲惫不堪的脸,憔悴的面容上写满了生活的沧桑。他的双眼凝视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思绪却早己飘远。

在那模糊的玻璃上,他似乎看到了记忆中父亲磨刀时的侧影。父亲专注地磨着刀,刀刃在磨刀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刀都蕴含着父亲的力量和决心。

就在这时,姑娘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呓语,那声音轻柔而模糊,仿佛是在呼唤着什么。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锁骨处的伤疤,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那道伤疤是去年他在流水线上工作时留下的,当时一个零件突然滑落,狠狠地划过了他的锁骨。虽然伤口己经愈合,但那道淡粉色的肉芽却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身上,成为了他生活的一个印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