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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有人来接你了

大约过去十秒钟,或许更长时间,陈仅近乎叹息地说:“这太贵重了。”

不止贵在金钱,更是贵在这份心意。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为此为难,梁辰说:“我送礼物遵循两个原则,一来便宜的绝对拿不出手,二来别人不需要的绝对不送。”

这话让陈仅想起上回打赌,他随口要两万五,梁辰二话不说就转了过来。

到底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说这种话竟也不会让人觉得欠揍。

“而且,”梁辰语速慢了下来,“你很喜欢,不是吗?”

陈仅不擅长说谎,况且刚才他的表现早已透露得彻底。

“很喜欢。”他还是郑重地说,“谢谢。”

看来是接受了,梁辰松了口气。

却也不想让他有太重的心理负担,梁辰从那串钥匙上拆一把下来:“这把留给我备用,平时我不会过来,不过万一以后被扫地出门,说不定得借住几天。”

“你不怕虫子?”陈仅问。

梁辰肩膀一抖,双脚不由得抬起悬空,左顾右盼道:“虫子?哪里有虫子?”

陈仅笑了下,抬起手,没去接那钥匙,反而摸上了梁辰的头发。

把耷拉在额前的几缕湿发捋上去,水汽氤氲的面孔有一种平日里少见的清隽,和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很相配。

梁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脸上有虫子?”

“没有。”陈仅说,“露额头更好看。”

那语气认真极了,仿佛造型师在为梁辰挑选合适的发型。

梁辰猝不及防干咽一口空气,这样近距离面对面,比上次陈仅夸他“已经够帅了”还要刺激。

他干巴巴地回一句:“是吗。”

陈仅点头,收回手,后退身体坐回去:“下次我来的时候带打虫药。”

“……好。”

喝完茶,雨已经停了。

自玻璃花房走进大棚,刚带他们进来的女孩正在给植物打包,看见他俩出来,笑说:“就走啦,不多玩一会儿?”

女孩自我介绍说姓夏,单名一个霓字,是这片大棚的承包者。她调出微信二维码让陈仅加她,说如果来的时候她不在,可以打她电话。

“当然也可以从旁边绕远路,直接从另一头进花房。”夏霓笑说,“他好细心,两边都留了门,起初我还不愿意把地方租给他,是他一直求我……当然,最后还是靠他不断地追加租金打动了我。”

陈仅往旁边瞥去一眼,梁辰像是有些不耐烦,拿手机看时间:“很晚了,我们先走吧。”

与夏霓告别后,两人离开大棚,在路边打一辆出租车。

回去路上很安静,车里只有司机播放的音乐电台的声音。

车驶过略显荒芜的城郊,幢幢灯影闯入眼底,梁辰瞥一眼另一侧车窗上映出的面容,恍惚有一种身处梦中的不真实感。

陈仅的手垂放在座椅上,借着车窗外的灯光,梁辰看见指甲盖上的颜色已近脱落,看不出原本的图案。显然最近工作忙到连涂指甲的时间都没有。

到陈仅住处附近,车暂时停在路口,陈仅下车的时候梁辰也跟下来,手揣在微湿的裤袋里,状似随意地说:“如果饿了的话,自己点个外卖吃……这附近应该有很多好吃的。”

刚才在花房,两人分食了梅花糕充饥,这会儿都不怎么饿。

虽然这话让陈仅听得有些别扭,好像自己是饿了不知道吃饭的笨蛋。于是回了句:“你也是。”

陈仅直觉应该再说点什么,比如“今天很开心”,或者“下次我请你吃饭”。

可又觉得没立场,他们之间的尴尬关系,注定要把握好分寸和距离,许多话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连产生念头都有罪。

便只道了别,转身独自走向幽深巷道。

上楼,摸钥匙开门的时候,连同梁辰给他的那一串钥匙一并摸了出来,进屋关上门,陈仅坐在门口用来换鞋的小板凳上,把这串新钥匙和大门钥匙挂在了一起。

晚上八九点,正是热闹的时候,市井气息浓郁的老城区热闹非凡,嘈杂的声音透过纱窗进到屋内,都抵不上陈仅的思绪喧嚣。

幸好……陈仅心想,幸好。

从小长辈们最爱夸他沉稳有耐心,实际上他只是习惯伪装,哪怕内心已经沸反盈天,表面上依然平静如水,没人能瞧出端倪。

钥匙握在手心,像握住了一个惊天秘密。

缓了几分钟,陈仅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祝自己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临发送前,稍作犹豫,还是添上了一张照片,是在那个小小的玻璃花房里拍的——前景是纹理深刻的木质桌面上摆两杯热茶,还有即便冷掉也很好吃的梅花糕。

背景是如同深山密林般丝绒墨绿色的夜晚。

这周养老院的项目全面启动,初期总是有大大小小的讨论会,陈仅游走于各层的会议桌之间,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或者24小时掰成72小时来用。

梁辰也回到了这个项目组,不过并没有挑大梁,还是当负责执行的副经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实战经验远远不够,还要继续学习。

同时执行两个项目,梁辰几乎成了全公司最忙的人,接不完的电话,跑不完的工地,处理不完的琐碎事情。偶尔在会议桌上碰到,他也是撑着脑袋直打哈欠,对他的助理简言之说要眯会儿,讲到重点时再把他叫醒。

颓萎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和几年前那个热爱运动朝气蓬勃的少年联系起来。

连顾盼都叹息:“就算是我们天生丽质的允炆er,饱经风霜之后也免不了一身班味。”

“没有吧。”陈仅说。

顾盼看他一眼:“最近你对允炆er的态度貌似有所改观?”

陈仅莫名心慌,翻开手里的文件:“他的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

“嚯。”顾盼咋舌,“这话听起来跟你是他上司似的。”

实际上高级社区那个项目,陈仅还担任着梁辰的助理一职。

只是那个项目已进入施工阶段,除了偶尔和施工团队对接解决一些方案落地的细节问题,其他并不需要他插手。

并且梁辰已经把绝大部分的活儿都揽了去,有次陈仅在会议室外面碰到在接电话的梁辰,他正一脸不耐烦地对电话里说:“以后这种琐碎小事都找我,别烦我助理……嗯对,他忙,我比较闲。”

陈仅知道梁辰是在帮他减轻负担,只是作为下属,难免有些受不起。

于是在适当的时间给梁辰发了条言辞委婉的消息。

jdbc:今天开始没那么忙了,项目组有工作的话请派给我

lc:什么工作都行?

jdbc:助理职责范围以内的都行

lc:那帮我洗车

陈仅:“……”

他打开小某书查询助理的工作内容,其中有一条是“落实领导的指示”。

好像没理由拒绝。

只好硬着头皮领了活儿,到地下停车场,梁辰已经在电梯门口等他,递过来一块干净抹布,指墙角的黑色自行车:“随便擦擦。”

交代完就走了,说还要去监工。

陈仅本着要么不干要么干好的原则,去楼上保洁室拿了个水桶,接了水拎回停车场,过了水的抹布擦上去,几乎没有什么灰。

分明很干净的一辆自行车,根本不需要洗。

即便觉得迷惑,陈仅还是把车仔细擦了一遍,包括轮毂内侧。

擦完推着车跑了一圈,一切正常。

把车放回原位之前,陈仅没忍住,上去试骑了一下。这自行车握把位置低,骑的时候必须弯腰俯身,这让陈仅很不适应。

而且梁辰比他高,车座也调得高,蹬两下发现龙头摆晃骑不稳,陈仅立刻松脚撑地,结果腿不够长,脚底在地面滑出去半米,差点摔倒。

赶紧下车,物归原位。

走之前,陈仅用手机识图功能查了下梁辰这辆自行车的价格,反复确认“28”后面跟着的是四个0,沉默地退出页面,摁灭手机。

周五晚有部门聚餐,定在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馆。

搞设计的大多特立独行,席间无人热衷于推杯换盏拍领导马屁,要么埋头苦吃慰劳辛苦一周的自己,要么举杯浇愁犯起文艺病。

其中最接近正常人的顾盼认真拍了几张菜品的照片,正在和邻座的陈仅讨论哪个滤镜色调好看时,坐在对面的部门经理突然站了起来。

原来是更大的领导来了——梁霄寒站在门口,笑说他正在旁边的包厢和客户吃饭,听说设计部的也在这里聚餐,所以过来看看。

部门经理赶紧叫服务员加凳子,梁霄寒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

说着到桌前,举杯邀请员工们共饮,“诸位都是公司的骨干力量,建筑工程的灵魂缔造者,这些日子两个大项目并行,都辛苦了。”

众人纷纷起身敬酒。

喝完一杯酒,梁霄寒离席,不知是谁起的头,原本各玩各的设计部员工们聊起了姓梁的这一家的八卦。

“你们说,最后公司的老大会是刚走的梁总,还是工程部的梁副经理?”一名男员工发问。

“哇,人刚走你就敢说这个。”顾盼接话。

“聊聊而已,又不犯法。”

“我觉得应该是梁副经理吧。”一名女员工说,“历史上朱允炆不是继承了皇位吗?”

“可是后来他死在了他叔叔朱棣手里呀。”

“你们不是吧,还真代上了?”

“闹着玩嘛。”

……

七嘴八舌一圈下来,就剩设计部两位淡人,齐雪茹和陈仅还没发表意见。

陈仅和梁霄寒的关系摆在那儿,没人不长眼跑去问他,压力给到齐雪茹,她本就脸皮薄不爱说话,更怕得罪人,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有个男同事偏要逼问,陈仅看不下去,替齐雪茹解围道:“与其在这儿猜,不如打个赌。”

大家都来了劲,纷纷下注,少则五块十块,多则一百两百,没有表态的齐雪茹被推举担任荷官一职,负责记录以及收好“赌资”。

轮到陈仅下注,他打开微信钱包,把仅有的三百多块都押了上去。

“大手笔啊。”顾盼在帮齐雪茹记录,转脸道,“陈仅,三百四十五块,押梁总。”

“等一下。”

“嗯?你要换人?”

陈仅想了想,摇头:“不换,就这样吧。”

按照眼下的形势,无论从领导能力还是受员工拥戴的角度,梁霄寒都更胜一筹,所以理智上来说,毋庸置疑该押梁霄寒赢。

可是如果抛开理性,陈仅很难不犹豫。

一直没有和其他员工一样把梁辰代入朱允炆,好像也是因为他实在不希望看到梁辰落得朱允炆那样的悲惨结局。

饭后是打牌时间。

陈仅不会打牌,却也不能直接离席回家,毕竟部门领导还在场。

无聊到刷朋友圈打发时间,划拉两下,看见梁辰一个小时前发的动态,一张他的自行车的照片,没配文字,只贴了个烟花的表情包。

陈仅没看懂表情包和照片之间的联系,还是点了个赞。

点完不到一分钟,手机一振,梁辰发来消息。

lc:!

jdbc:?

lc:在干嘛

jdbc:玩手机

lc:不加班了?

jdbc:今天部门聚餐

lc:那你赶紧吃

jdbc:吃完了,他们在打牌

lc:你不打?

jdbc:不会

lc:那就先走嘛

jdbc:不合适

lc:有什么不合适的?

陈仅扫一眼包厢内的情况,女员工多被家人或男友接走,剩下的都是万年光棍,明天又是周六,牌打通宵都不稀奇。

低头回复一句“没借口”,陈仅锁上手机,起身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忽然放在桌面的手机开始连续振动,连在那头打牌的同事都听见了,提醒陈仅接电话。

陈仅就把梁辰打来的语音电话接了起来。

“……喂?”

他不明白梁辰这个电话的用意,甚至怀疑打错了。

梁辰“嗯”了一声,问:“现在还在包厢里吗?”

“在,怎么了?”

“给你送借口。”梁辰语气轻快道,“跟他们说,有人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