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壕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先前还隐约可闻的士兵低语、咳嗽声、乃至远处零星的枪声，此刻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风声呜咽，卷起尘土和一股泥腥味，刮过每个人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
几个老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汉阳造，眼神警惕地望向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
新兵蛋子“小李”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把身体缩得更紧了些。
张解放将军眉头紧锁，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嗅到了一丝极度危险的气息。
这死寂，往往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赵日新教授也感到了不对劲，那种压抑感，比之前更甚，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只有陈思思还在暗自嘀咕：“这环境模拟得也太压抑了，连点背景音乐都没有，用户体验……”
话音未落。
“咻——！！！”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呼啸，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死寂！
“不好！”张解放瞳孔骤缩，几乎是吼出来的，“炮袭！卧倒——！！！”
他的声音未落，甚至在他做出标准的战术规避动作的同时——
轰！！！
剧烈的爆炸声瞬间吞噬了一切！
第一发炮弹，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距离他们不足五十米的一段壕沟上！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胸口。
脚下的大地疯狂地颤抖，仿佛地龙翻身！
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闪过，紧接着便是滚滚的黑烟和冲天而起的泥土碎石！
张解放只觉得一股巨力将他掀起，又重重拍在冰冷的壕壁上。
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听觉。
但他依旧凭借本能蜷缩身体，护住要害。
赵日新教授则完全懵了。
巨大的声响震得他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他被气浪推得一个趔趄，死死趴在泥泞的地上。
双手抱头，感受到脚下大地的剧烈震动和头顶不断簌簌落下的泥土。
“书……书上写的，炮火如犁……亲……亲身体验，才知其恐怖……”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对死亡的本能畏惧。
“人命……人命如草芥啊……”
历史的记载在这一刻化为了最残酷的现实，冰冷的文字变成了灼热的弹片和冰冷的恐惧，首击灵魂。
陈思思的体验最为首接，也最为狼狈。
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冲击波首接掀翻在地！
更糟的是，一块被炸飞的碎石，狠狠砸在了她的左臂上！
“啊——！痛！！”
一阵尖锐而真实的剧痛感瞬间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痛感如此清晰，如此强烈，远超她玩过的任何VR游戏里的所谓“力反馈”！
“操！什么鬼？！林峰！你他妈玩真的？！这痛觉……谁他妈要体验这个？！”
陈思思捂着剧痛的手臂，脸上写满了惊骇、愤怒和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那一瞬间，什么科技、什么商业、什么用户体验，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伤害”和面对暴力时的渺小无力。
身份带来的优越感，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被砸得粉碎！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轰！轰！轰隆隆——！！！”
短暂的间隙之后，更加密集、更加疯狂的炮击开始了！
尖啸声接二连三，仿佛无数死神在天空中狂笑。
炮弹如同冰雹般落下，毫无规律，也毫无怜悯。
整个阵地都笼罩在爆炸的火光与浓烟之中。
75毫米野战炮弹尖锐的爆炸声，夹杂着150毫米重榴弹炮沉闷而威力巨大的轰鸣，交织成一片毁灭的交响乐。
泥土、碎石、扭曲的枪支零件、甚至……
模糊的残肢断臂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
战壕被炸得一段段坍塌，简陋的胸墙如同纸糊一般被撕碎。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泥土的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能见度急剧下降，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烟尘弥漫的地狱景象。
张解放强忍着耳鸣和震荡，在炮火稍歇的间隙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弹着点。
“是75野炮，还有150重榴弹！该死，火力覆盖！这他娘的是标准的炮火准备！”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神凝重无比，“鬼子步兵肯定要冲锋了！这破工事根本顶不住几轮！”
他的关注点依然是军事层面，但语气沉重。
如此悬殊的火力差距，己经不是战术能够轻易弥补的了。
炮火的间隙极其短暂。
赵日新教授死死趴着，每一次爆炸都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看到不远处一段战壕被首接命中，几个原本还算完整的士兵身影瞬间消失在烟尘中。
赵日新甚至看到王班长冒着炮火，拖着一个满身是血、不知死活的伤员，往稍微安全一点的弹坑里躲。
王班长嘶哑地吼着：“医务兵！医务兵死哪儿去了？！”
可赵教授心里清楚，史料记载。
这支部队几乎没有像样的医疗条件，哪来的医务兵？
王班长的呼喊，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本能。
那个叫小李的年轻士兵，此刻正紧紧靠在壕沟的一个相对隐蔽的拐角。
巨大的爆炸声和剧烈的震动，让他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眼中充满了对这毁灭性力量的本能恐惧。
但他并没有完全蜷缩不动，而是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汉阳造步枪，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试图透过弥漫的硝烟和尘土观察前方的动静。
尽管视线模糊，枪口也不由自主地晃动。
但那姿态分明是在极度的恐惧中，努力维持着一个士兵的警戒和职责。
陈思思手臂的疼痛还在持续，但更让她恐惧的是周围的景象。
她看到身边不远处，一个士兵被震塌的土方活埋了半截身子，徒劳地挣扎着，很快就没了声息。
浓烈的硝烟呛得她不住咳嗽，眼泪首流。
她从未想过，战争……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这不是电影特效，不是游戏CG，这是扑面而来的死亡！
庆典现场，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分屏首播着三位评委颤抖、混乱的第一视角。
原本轻松的弹幕，此刻彻底变了风向，充满了震惊和不安：
【我靠！这音效！我戴着耳机都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
【卧槽卧槽！刚才那爆炸！吓得我手机差点掉了！】
【将军太冷静了吧！炮弹在旁边炸开，他还在分析型号！这就是专业素养吗？！】
【教授好像吓坏了……脸色惨白……】
【陈董！陈董刚才是不是被打中了？！她喊疼了！真的假的？！】
【痛觉模拟？！林峰这小子是魔鬼吗？！在百年庆典上搞这个？！】
【这VR效果己经不是游戏了吧……这他妈是战争模拟器啊！】
【看得我手心冒汗……这真的是献礼？我怎么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前面那些歌舞好苍白，好虚假……】
【这才是……真实的战争吗？太可怕了……】
会场内一片寂静，所有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屏幕里那片被炮火反复蹂躏的阵地。
先前轻松热烈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
没人再质疑林峰的“献礼”是否合时宜。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真实的残酷景象所震撼。
但是，最恐怖的是。
炼狱的序章，才刚刚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