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王莽刚结束城防巡视，眉宇间带凝重。
董卓大军压境，洛阳己成孤城。
白日里那番振奋人心的动员，暂时压下了恐慌。
但水面之下的暗流，却在无声处汹涌，随时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贾诩的身影出现在门廊阴影中。
他的神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沉几分。
“主公。”
声音低哑，带着疲惫。
“进。”
王莽转过身。
贾诩步入室内，昏黄的烛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
“主公，城内恐有异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近几日，布于市井的眼线冒死回报。”
“城中杨氏余孽，以及早先被主公削夺了部分权势的几个小世家，暗中往来似乎比往常频繁了许多。”
他报出几个名字。
“司隶校尉张温的族弟家，还有城西的赵氏，都在其列。”
王莽眼神微不可察地一眯，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他们因失去权势而心生怨恨，王莽早有预料。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在这种全城危亡的时刻，选择背叛！
“另有探子在黑市发现，有人在秘密采买少量军械。”
贾诩继续说道，语气透着寒意。
“数量虽不多，藏匿得也极为隐蔽。”
“但在董贼兵临城下这个节骨眼上，此事，极其反常！”
他略一停顿，语气愈发沉重。
“更让人心惊的是，伏贵人那边传来的消息，似乎……印证了我们最坏的猜测。”
伏灵芝。
伏贵人这条暗线，在此危局，终显其用。
贾诩将伏灵芝送出的情报，简明扼要地叙述出来。
“伏贵人借行医之名，旁敲侧击，探听到张、赵等府后宅女眷的私下抱怨。”
“她们的夫君近来行踪诡秘，常常彻夜不归。”
“甚至有人酒后狂言，说什么‘富贵险中求’……”
“最关键的一条！”贾诩声音更低，“伏贵人安插在赵府后厨的一个眼线，亲眼看到有人将一批新购的兵器，藏匿于后院的柴房之中！”
“那眼线拼死传出消息，赵府夜间常有身份不明之人秘密集会。”
贾诩的眼底深处，掠过杀意。
“市井的探子也证实了这一点。”
“杨氏府邸的大管事，前日在城西黑市，鬼鬼祟祟地采买了十副强弓，五十支弩箭。”
“还有一批桐油、硫磺等引火之物，行动极为隐秘，显然是早有预谋！”
“张家和赵家的人，最近也多次出入城南那座早己废弃的道观，像是在与什么人秘密接头。”
这些线索串联起来，矛头皆指向城中几家，其心可诛！
他从袖中取出一小块布帛，呈给王莽。
“这是我们的人冒死截获的一封密信，传递路线极为隐秘，字迹潦草，语焉不详，显然是仓促写就。”
王莽接过布帛，凑到烛火下仔细辨认。
上面只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勉强能认出：“月圆之夜”……“西门”……“事成之后，共享富贵”……
月圆之夜……
西门！
王莽手指用力，布帛几乎被他捏穿。
贾诩的声音变得如寒冰一般：“杨氏对主公积怨己深，张、赵两家亦因权势旁落而心怀不满。”
“他们暗中勾结，购置军械，秘密集会，如今城内城外的情报相互印证，此事绝非空穴来风！”
“再结合这封指向明确的密信……”
贾诩抬起头。
“这些该死的混账！他们想做内应！”
“他们是打算在董卓大军攻城最猛烈，全城将士浴血奋战的紧要关头……”
“从内部作乱！”
“或是行刺主公，制造恐慌，动摇军心！”
“或是……”
贾诩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耳语。
“打开西门，引董贼入城！”
“用满城军民的鲜血，来换取他们投靠新主子的功劳和富贵！”
“呵……”
王莽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贾诩静待主公雷霆之怒，王莽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毒蛇既然自己按捺不住，想要出洞……”
“……那就让它们，好好地爬出来！”
王莽的目光抬起，如俯瞰猎物的苍鹰。
“传令下去！”
“所有眼线，继续严密监视！给我盯死他们每一个人！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务必查清所有参与其中的家族、人员名单！尤其是他们与城外董贼联络的具体渠道和方式！”
“但是……”
王莽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森然杀意。
“绝对！不许！打草惊蛇！”
贾诩猛地一怔。
只一转念，贾诩便反应过来，心头一凛：
主公这是要……将计就计？！
王莽的手指，缓缓抬起，然后重重地戳在了桌案上摊开的洛阳堪舆图上。
正正地落在了“西门”的位置！
那个力道，几乎要将厚实的羊皮图戳穿！
“就让他们自以为计划周密，天衣无缝！”
“让他们去准备，去串联，去兴奋地等待那个所谓的‘月圆之夜’！”
“让他们把所有隐藏的同伙，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等到那一天……”
王莽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本将，会亲自为他们准备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本将要……”
他一字一顿，眼中是嗜血的光芒。
“请、君、入、瓮！”
“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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