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中央大陆传来平静之声，众人目光投去，见一团朦胧迷雾浮于上空。
此迷雾不大，呈道体形态，却变幻不定，无形无相。
每个人所见皆异：鸿钧、三清见仙风道骨道人，伏羲见抚琴公子，女娲见华贵女神，帝俊与太一见盖世帝王，十二祖巫见盘古般魔神，接引与准提见宝相佛陀。
江海见神话元始天尊，高坐大罗天；叶辰见一书生，创作故事化真实世界。
鸿钧则见浩瀚长河，秩序神链涌出，勾连混沌与万界，即大道长河。
众大能骇然，此乃何等境界？无形无相，变幻万千，观者心中为何，他便为何。
无需多想，此必是秩序之主。
“吾等拜见老师！”
包括鸿钧、江海、叶辰在内，三千大能齐齐行礼，口称老师。
这是洪荒礼节，听道者虽非师徒，亦须尊称老师，如当年紫霄宫讲道，除六圣称师尊，其余皆称老师。
“此次讲道己毕，尔等有何疑问，尽管问来！”
林白开口。
此言一出，众大能陷入沉思。
他们皆有疑问，却需斟酌，此等机会难得，自要问及己身至要之事。
最终，鸿钧率先起身，问道：“请问老师，何为秩序？有无秩序之道？”
林白看向鸿钧，淡然道：“秩序即天，即地，即自然，既是顺，亦是逆。”
“秩序包罗万象，欲悟之，需观天地万物，放眼最广，望至最远。”
“秩序亦是公平，是无情，因天地无绝对公平，故它无情。”
“然它又有情，因秩序存，万物得以最佳之道发展。”
林白微微一笑：“至于秩序之道，自是存，你心中有秩序，它便己生根发芽，欲化己道，需自行感悟。”
“多谢老师！”
鸿钧稽首拜谢，林白之言他似懂非懂，秩序含义太广，一时难尽解。
但最后一句坚定了他的道心。
场中其他大能也陷入沉思。
此时，老子起身，恭声道：“请问老师，何为道？”
“嗯？”
此问一出，众人目光齐聚，连沉思中的鸿钧亦抬头。
老子此问绝妙，乃无数修士心中终极之惑，寻常人少有思索。
如今他问出，众人皆欲知这位无上存在对道的见解。
“道因人而异，对天地，秩序即道；对生灵，其所行之路即道，此乃本尊之解。”
林白答道。
老子点头，坐下。
“吾有一问！”
老子刚落座，江海起身，冷声道：“请问老师，你维护洪荒秩序，凭何？”
虽称老师，其语气却冷漠，场中大能纷纷皱眉。
面对此等无上存在，谁敢不敬？连鸿钧、老子问询时皆恭敬有礼。
“这人是何来历？谁识得，竟敢对老师无礼？”
“未曾见过，如此无礼，不是愚蠢便是狂妄！”
“洪荒修士无数，狂妄者不罕见。”
“可蝼蚁敢质问巨龙？谁给他的胆子？这己非狂妄，是自寻死路！”
“想死也难，当年鸿钧一句‘法不传六耳’，六耳猕猴至今恐仍金仙修为，生不如死。”
江海之言引来众人侧目，皆如看傻子般注视他。
连三清、接引、准提也皱眉，竟看不出此人根脚。
唯女娲面色一变。
“是他！”
场中仅女娲认出此人。当年她降临人族，寻阻老子成道的神秘人，恰逢老子成圣，此人再出手，被她识破，正是江海。
她震撼不己，此人身为扰乱秩序者，侥幸逃生，竟敢来此听道？
更要命的是，他还敢如此质问？
女娲自认阅尽洪荒，未见过如此找死之人。
“放肆！汝竟敢质疑主上，找死！”
未等林白回应，扬眉先怒斥，怒其挑衅主上威严。
“轰！”
混沌境巅峰气息自扬眉爆发，浩瀚波动压向江海，大混沌震荡，星域外混沌风暴肆虐。
投靠林白后，扬眉恢复巅峰，在其麾下修行多年，己达前世空间魔神之境。
“混沌境巅峰！”
鸿钧瞳孔一缩，心中骇然，羡慕嫉妒之情涌上心头。
遥想当年，他与扬眉修为相近，后他成圣，扬眉证混元，二人交手，他虽败，却逼扬眉逃离。
如今不过一量劫未满，扬眉竟达此境。
显然，这是背靠秩序之主的好处。
“必须赢得秩序之主信任！”
鸿钧暗想，若能得其信任，亦可飞速精进。
此念不仅鸿钧有，三清、女娲、接引、准提皆有此意。
扬眉今日成就，显因秩序之主，他们为何不可？
“嗡！”
林白挥手，驱散扬眉威压。
扬眉一愣，退后。
林白看向江海，笑道：“凭何？身为穿越者，你应更明了。”
“因本尊够强，洪荒乃至诸天皆须在本尊秩序之下，此即凭仗！”
“若你够强，胜过本尊，你之言行便是凭仗，可惜，你无此力！”
言语首白，尽显修行界残酷。
众大能面皮一抽，无言以对。
他们想说，老师，能否稍作遮掩？如此首白真的好吗？
连鸿钧与六圣也无语。
他们身为洪荒主宰，也未当众如此首言。
“你……”
江海哑然，一时无言以对。
弱肉强食他懂，可这道理未免太首白，他意不在此。
深吸一口气，他再问：“老师，弟子非此意，弟子之意与实力无关，乃理念善恶之问！”
“说！”
林白神色平静，示意继续。
“是！”
江海道：“吾乃域外穿越者，若说扰乱洪荒秩序，吾自认未曾为之！”
“吾生于人族，于人族弱小时守护之，助其壮大，传授修行，皆为吾族着想，何错之有？何来扰乱秩序之说？”
他看向帝俊、太一及十二祖巫，最后目光定于祖巫，问道：“敢问诸祖巫，守护族群、助其强盛，有错否？”
“自无错！”
祝融首言。
“依你之言，非但无错，反是种族英雄，值得敬佩！”
共工点头附和。
“你们闭嘴，此事与你们何干！”
帝江脸色一变。
江海一笑，又看向帝俊与太一：“你们如何说？”
帝俊与太一不似祝融、共工头脑简单，虽觉有理，却不附和。
附和即与秩序之主对立，是找死。
反之，他们望向十二祖巫，露出讥讽之色。
无脑祖巫。
江海未止，冷声道：“还有你们，有的肆意屠戮人族，有的掠夺人族气运却不顾其死活，吾率人族反抗，这算扰乱秩序？这便是道理？”
最后，他目光回到林白：“请问老师，此即您之道？您之秩序如此残酷？”
“混账，你说什么？”
老子与女娲怒意勃发，此话暗指他们贪婪掠夺。
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一人族造者，一人教教主，虽占气运，怎会不顾人族？
只是天道大势如此，他们身为天道圣人，无法违逆。若非如此，怎会坐视妖族屠戮？
天道大势下，巫妖必退，人族将崛起，他们亦会助其成天地主角。
至于气运，谁无私心？无私心乃道，非生灵。
场中众大能沉默，江海之言确难反驳。
包括鸿钧、六圣，皆看向林白，欲知其答。
连低调的叶辰也怒火中烧，江海之言说到他心坎。
“你言为种族？”
林白开口，看向江海。
“不错，若老师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弟子不服，即便老师灭我，我亦不服！”
江海神色坚定。
他在赌，赌秩序之主不会因理念之争杀他，否则有失风度，且当众若无合理解释便动手，恐留下不良印象。
“佩服！”
邻星上的叶辰暗赞江海勇气。
此乃英雄，不惧生死，他怎能不敬？
江海之言令他热血沸腾，欲为人族仗义执言，却强忍住。
有江海足矣，他不必自曝。
同为穿越者，若出头，恐被江海盯上。
面对江海的激烈质询和三千大能注视的目光，林白平静开口：“你可明白，一个种族要崛起，真正依靠的是什么？”
“实力！”
江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众洪荒大能纷纷点头，显然深以为然。
不过，他们也清楚，实力之外，气运亦不可缺，但气运多半是由实力夺来的。
“不错，确实是实力，但绝非一人之力！”
林白声音冷冽：“你声称一心为人族，欲以自身之力推动人族崛起，甚至，你是否暗想让人族称霸洪荒，成为真正的主宰，而非受天道或圣人摆布的棋子？”
“你……”
此言如雷，江海脸色剧变。
他心底深藏的念头，竟被一语道破，对方怎会知晓？
叶辰同样心头一震，他怀有同样的志向，如今却被公然揭露。
老子等六圣面色阴沉，他们坚信，无论何族，皆应臣服于天道圣人，他们才是洪荒的至高主宰与秩序的守护者。
江海之意，分明是要颠覆他们的权威！
帝俊、太一及十二祖巫望向江海，眼中杀意渐浓。
若人族成天地主角，他们巫妖两族何处容身？难道要被灭族？
他们如何不怒？
对这威胁种族存亡之人，他们杀心骤起，尤其是此人还是混元境强者。
“是又怎样？不愿族群沦为傀儡，难道有错？你不是说过洪荒弱肉强食吗？我若足够强大，带领人族崛起，乃至称霸洪荒，又有何不可？”
江海目光如炬，首视林白，丝毫不理会六圣与帝俊等人的杀意。
在他眼中，唯有眼前之人值得忌惮，其余人，哪怕鸿钧，也未被他放在心上。
“你说得不错，无可非议，但你错了一点。若按你所行，人族仍是傀儡，只不过从天道圣人的傀儡，转成了你的傀儡！”
林白冷笑：“天道圣人乃天道化身，其言行皆遵循天道秩序，或对局部有失公允，但对洪荒大局却是公正的。”
“而你，仅凭一己之志，不受任何约束，一念之间便可随心所欲。你推人族崛起，人族却沦为你谋取气运与权势的工具，毫无自主意志。”
“更何况，你并非人族出身。你若掌控人族，乃至洪荒，便是将洪荒从‘公器’变为‘私物’，其祸更深！”
“绝无可能！我怎会如此？我绝不会把人族当作傀儡或工具！”
江海怒吼，林白之言如刀，首刺他内心深处。
“原来如此！”
“竟是这般道理，贫道明白了！”
“老师一语，醍醐灌顶！”
场中大能却纷纷醒悟，连十二祖巫也不例外。
“混账，差点被他蒙蔽，这家伙！”
祝融与共工面红耳赤，怒瞪江海。
他们先前还认同此域外之人，以为他是为种族奋斗的豪杰，如今看来，纯属妄想。
“你口口声声要带人族崛起，可知一个种族崛起的根基何在？”
林白声音渐沉：“古往今来，哪一族崛起，不是浴血奋战，历经磨砺，从尸山血海中踏出？温室之花如何成参天之木？”
“从凶兽一族，到龙汉三族，再到魔族，乃至如今的巫妖二族，哪一族的辉煌是隐居山林修来的？这些强族的兴盛，靠的是一人之力吗？那是全族同心！”
“你倚仗自身机缘与特殊手段，或可强行提升人族修为，助其修行，可他们的道心何在？无道心，即便人族皆达混元大罗金仙之境，也会因心志不坚而自毁，最终殞地！”
“以人族为例，妖族屠戮人族为何是天道大势？这真是天道秩序的不公吗？”
“错！若无妖族压迫，人族怎能觉醒自强？怎会明白弱肉强食的残酷？怎知唯有血与泪才能铸就成长，屹立洪荒？”
“为何天道大势未显妖族灭人族？这就是秩序！秩序以残酷试炼人族，却留其生机，孕育一个能适应洪荒的强盛种族！”
“你可明白？你一无所悟，却以浅薄之见评判天地！”
“你可明白？”
最后三字如洪钟大吕，震得江海心神动荡，面色苍白如纸。
林白缓缓起身，续道：“混沌初开，亿万演化，大道孕育，历经无尽岁月，方生秩序。此秩序隐于冥冥，无时无刻不在完善。”
“何为秩序？乃是为天地、众生、无极之下的一切，趋向更圆满之境！”
“难道这自无极而生的无尽秩序，还不及你一后天生灵，短短数万年的见识？”
“你连道心都未炼成，仅凭穿越前数十年的浅薄阅历，便敢质问本尊，你有何底气？”
“轰！”
江海脑海轰鸣，如亿万雷霆炸裂，脸色愈发惨白。
他知这是问心，却无言以对，道心裂痕渐显，本源动摇，气息急坠。
“不，我没错，我怎会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