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度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
体感软硬适中,还有股淡淡洗发水的清香味钻进鼻子。
人是四仰八叉躺着的,可自己身上却扑着一个人。
他一动,对方也喃喃的动了几下。
房间很亮,看样子昨晚睡觉没有来得及拉窗帘,六月份的天在广州,以至于二人是坦诚相见丝毫不觉凉意的。
可钱度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应酬式的卡拉OK唱完歌,一伙人出来又去街边摊吃了点宵夜,完事又转场消遣,红的白的啤的兑一起,昨晚钱度喝了可能最早诞生的深水炸弹。
最后段鹏拽着来洗浴中心洗了个澡,里面的服务很周到,技师由顾客随便选择,一百五十块钱一个钟,如果满意可以无限加。
一对一服务,沉浸式按摩...
他现在还在洗浴中心楼上的大床房,想要起身,身上的女孩儿率先被惊醒。
“老板,你醒了。”
声音轻轻柔柔,带着困意。
少女揉了揉朦胧的眼睛,看了眼钱度,之后便是长达五六分钟的沉默穿衣环节。
钱度点上烟打量了她几眼,披肩长发,这时候对方已经扎了起来,在头顶盘成发簪。
样貌清秀,看模样也就二十岁出头。
宋冬灵像是察觉到了目光,侧目看过去,又连忙错开眼神。
“老板,如果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等等...”
宋冬灵身体一僵,目光看着钱度摸向自己的钱包,见空瘪瘪的又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她就双手放在身前,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着。
钱度挂断电话,没个把分钟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的人闯了进来。
于志高余光匆匆瞥了眼女孩儿,从包里拿出现金。
“老板,钱拿上来了。”
钱度接过递给她,三沓崭新的百元大钞,让宋冬灵的眼睛看的有些挪不开。
“这算是小费,你拿着。”
“老板,这太多了...”宋冬灵有些迟疑。
“拿着吧...”
钱度想再多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劝人从良?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现在多少有点扯淡。
钱度从来不会看不起每一个为了生活努力赚钱,而挣扎的人。
不经他人苦,莫论他人非。
三万块钱对他来说是洒洒水,可对普通人而言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女孩儿自己有心思,这笔钱足够离开这里,另做点小买卖了。
如果只是窃喜这单生意碰到了大款,那他也无话可说。
下楼的空档,钱度瞪了于志高一眼,后者被看的莫名其妙。
“王强骆鹏人呢?”
“他们也在楼下,昨晚您和段总他们喝的太尽兴,进来就没再出去,我们问过前台经理说是上了钟,只好在外面等着...”
走到外面扭头一看,才发现这家洗浴中心规格不小,甚至门脸就相当豪华。
段鹏人现在还在上面睡着,家里管的太严,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要说不沾点荤腥是不现实的,都是男人。
尤其是这次好不容易在外面,还是和钱度喝酒唱歌,玩到尽兴当然得一条龙服务到位。
钱度没有管这几个家伙,街边寻馆子吃了点饭。
回酒店和大部队集合,十点一刻直接进港。
香江回归在即,有市民自发的在街上门店拉起横幅,普天同庆,也有现在还在移民局排队等待移民的。
陈成稳开口道:“这些都是靠英政府每月下发的各种福利补贴维持生活的底层百姓,现在眼瞅着要进行交接了,全是办移民后续的,很多人心里可能已经认为自己是英国公民了,英政府退出香江,他们也就跟着‘回国’”
钱度笑道:“说的好听,还不是怕在香江失去原有的生活保障,可能连活都活不下去,可怜是可怜,可有时候可怜的人又很可恨,如果真是热爱生活是个有追求的,就算是靠两把子力气也不至于混吃等死,这些人留着也是累赘。”
这年头只有懒人才能饿死,只要肯吃苦,肯动脑子绝对不会有饿死的。
香江恰恰底层有很大一批人,每天靠着打麻将赌马来赚取生活费,赢了多花,输了少花,反正就是不去上班。
当然这只是少数一批人,大多数人是出于无奈和对未来充满未知的情况下做出的移民选择。
从前年去年开始,已经陆续有市民选择移民,前前后后的数量加起来能有四五十万。
劳动力严重流失,一定程度上讲,对香江今后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消极影响。
到下榻酒店,短暂休息过后就是开会,大会开完有小会,小会开完还有非正式经济论坛会议。
企业和企业对接,内地企业家和香江企业家轮流发言,主要议题还是围绕稳定社会,增加就业,加强内港贸易展开。
班为东作为新一代港资代表,匆匆从美国赶回来,拿着秘书准备好的发言稿,上去洋洋洒洒讲了十几分钟。
会后散场,和钱度碰头。
“美国那边怎么样?”
“这些搞金融的都是疯子,量子基金已经对泰铢展开第二轮攻势,尽管泰果正府出台了一系列举措拼死抵抗,可我看依旧是强弩之末。”
钱度猜的没错,索罗斯还是联系了匡乐成。
五月初,索罗斯便带领量子基金和国际游资开始先发制人,下令抛售泰果银行和财务公司的股票,储户在泰果所有财务及其证券公司大量提款。
泰铢一时之间难以抵挡,跌至一美元兑26泰铢。
随后泰果中央银行倾举全国之力抵抗,在五月下旬来了一场反围剿,意在打磨索罗斯的意志。
泰铢如果失手,影响范围绝不仅仅是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事实上当索罗斯有所动作时,整个东南哑的股市立马产生了连锁震荡。
反围剿分三步同时推进,第一步是泰果和新加破组成联军,动用120亿美元巨资吸纳泰铣。
第二步严禁本地银行拆借泰铢给索罗斯大军,第三步大幅度调高利率,隔夜拆息从原来的十厘左右,升至1000到1500厘。
三管齐下,泰铢于五月末升至2521的新高位。
由于银根骤然抽紧,利息成本大涨,导致索罗斯大军措手不及损失三亿美元,挨了当头一棒。
班为东讲的嘴干,他甚至都以为这些疯子要收手各回各家了,可索罗斯认为泰果中央银行的招数也就莫过如此了,这个月月初,这厮又重新号令三军,重整旗鼓。
为了筹资,不光抵押老美国债来募集资金,还正式邀请匡乐成加入成为一方诸侯。
班为东看了眼时间,道:“先生,跟您之前预计的一模一样,可能香江回归当天,就是索罗斯最后大举进攻的时候。”
“其他国家怎么样我不管,也管不着,香江这边做好防御准备,不管多少股游资盯上这里,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游资还好说,后续最怕的是索罗斯可能会亲率大军过来。”班为东语出惊人。
钱度却道:“不是可能,我的猜测是一定,香江是亚粥四小龙之一,更是整个东南亚乃至亚粥的金融中心,如果这里不沦陷,这场战斗对索罗斯来说注定谈不上大胜。”
泰铢会不会被钉上耻辱柱,跟钱度没有一毛钱关系,可如果来香江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整个九七年上半年,以量子基金为代表的一些基金大规模运用‘杠杆’不断挤压泰果的金融市场,从而触发金融危机。
索罗斯对这场战役的描述亲口说过‘我们用自己的钱买股票,付5%的现金,另外95%都是借的,如果用债券做抵押,可以借更多的钱,我们用一千美金,至少可以买进价值五万美元的长期债券...’
索罗斯料定对香江的外汇市场发动进攻会引起连锁反应,国际投机家在各个市场上立体布局,一方面在各个市场加大赌注,推波助澜。
另一方面,投机成功即可全面丰收,而投机的高风险将匹配高收益。
‘....我们愿意根据三个主轴把资本投下去,有股票寸头,利率寸头和外汇寸头,不同的部位相互强化,创造出这个由风险和获利组成的立体结构,往往只需要两天时间,一个上涨日,一个下跌日,就足以高速使我们的基金膨胀。’
钱度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金融天才。
他在美国的投资很大,一方面不能做的太绝,所以让匡乐成同意下场作为‘主公’配‘诸侯’的角色。
可对方真打到自家门口的时候,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让其看看什么叫恐怖的现金流储备了。
华尔街原先的十人会,现在有他的加入,已经是十一人,摩根家族和高曼家族率先表态,已经提前秘密达成共识,在财富诱惑面前,索罗斯也只是一个挑大旗的武将,该充当弃子做出贡献的时候,会毫不犹豫被甩出去。
泰铢只是开胃菜,好戏还在后面,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其中一捆韭菜。
索罗斯这员武将也不会因此名落西山,只不过最大的赢家,注定不会是他,而是藏在后面的寡头。
班为东听着只觉嘴角发干,难怪匡乐成这几天兴奋的都快魔怔了,他暗暗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碰金融。
六月三十日夜,距离香江数千里外的京城,韩子童带着儿子女儿早早回娘家。
案板上有早就醒好,揪下来的剂子,刘文娟擀饺子皮,韩子童和嫂子吴淑芳一起包饺子。
钱宝和韩泽兄妹俩在电视上玩拳皇96,一人一条命,输了的准赖皮。
刘文娟笑道:“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在电视上看见钱度,我牛下午都吹出去了。”
“妈,您就听你姑爷瞎吹吧,他是做生意的商人,那什么场合,能让他上去。”韩子童心口不一。
吴淑芳笑道:“我看不一定,这生意也分大生意小生意,做到顶天了,自然也就上去了,妹夫本事那么大,应该不是唬人的。”
“他是不唬人,要我看也就现场那个犄角旮旯里有他个位置,不拿放大镜看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刘文娟撇嘴瞪了自家闺女一眼:“哪有这么损自己老公的。”
同一时间,不仅京城,全国各地,家里但凡有电视的,邻里亲戚全端着碗筷串门,凑在一起等待直播开始。
钱度的确吹牛比了,可也不算吹的太狠,会场第二排中间位置,整个直播镜头是直对着的,直播开始后也只能时不时看见他的后背,压根看不到正脸。
钱宝在电视上找他爹,正脸没有看背影,韩子童抿嘴忍着笑,她已经想好回头怎么损这家伙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交接现场,钱度听着响起的国歌,他以为自己不会矫情到哭。
可旁边的老哥先他一步开始抹起了眼泪,一个两个三个...有的低声跟唱,有的喜极而泣。
钱度哭了,以前他只在书本和互联网上通过某一个视频,或者只言片语几句介绍短短揭过,更多的还是在上学时期为了多得一道选择题或者填空题的分数而记下的答案。
他没想到自己有幸能亲临现场见证这一天,这时候抹眼泪是不丢人的,因为大家都红着眼睛。
远在太平洋彼岸的纽约,没有电视直播,却有国际电台语音转播。
听着收音机里的声音,温航和李雪芬久久无言。
“老公,咱们回去吧,我想爸妈了。”
“...可咱们好不容易在银行站稳脚跟,你想好了?”
李雪芬抹着眼角,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出来会选择一去不复返。
后悔鬓角已经有白发了,才想起回去。
俩人现在有一个儿子,一出生自动落了美国籍,好在因为他们俩在家里用汉语,孩子能听懂会说,但是会说不会写。
以前不觉得什么,可这一刻她觉得是悲哀的,这一代已经如此,那下下一代会不会连汉语都给彻底丢掉。
“钱度不是说过么,支持咱俩离职创业,这几年钱也攒够了,咱们回去照样可以过的很好。”
“...那就回去!”
这一刻,俩人回去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同一时间,黄教主所在的北影表演系,和首都各大高校大学生在天安门进行庆祝。
烟花这一晚不要命的放,没有人会强调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绚烂的烟花照亮夜晚,映衬在每一个年轻人的脸上,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翌日
泰果正午时分,也就是纽约时间上午九点,证券交易大厅开门,索罗斯正式对泰铢发起新一轮进攻。
金融风暴迅速席卷整个亚粥,股市一片哀嚎,股民和散户全部沦为瞬间催熟的韭菜,国际游资们挥舞着镰刀割了一茬儿又一茬儿。
班为东出发直奔泰果,收购泰果石油公司。
同一时间,钱度随行访问团直奔印度泥西亚。
“印度泥西亚所依赖的,也是他们的第一大产业是加工产业,其次是批发零售贸易和汽车摩托车维修业务,老板,我们今天要考察的是铪里塔工业集团,业务涵盖?矿和含?不锈钢,他们的硫酸镍工厂每年年产量稳定在十五万吨以上,金矿煤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