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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又有什么?

慕颜捂着那只流血的眼睛回到屋里,她一人坐在妆台前,静默了一会儿才打开卫庭沄那瓶伤药。

她倒在指尖上,凑近闻了闻,的确是药,而不是毒药,确认以后才轻轻抹在受伤的眼睛上。

她睁开双眼,右眼的瞳仁已经被刀划出一个血色凹陷。

引诱强者本就是用命赌的事情,最毒的蛇蝎相撞,也不知输赢是谁。

*

慕颜的眼睛养了两天才堪堪能睁开,这两日她哪也没去,也没再见过卫庭沄,却在今日一早起来被翎儿叫了出去。

“姑娘,大人让你穿上一身素色衣裳同他出一趟门。”

慕颜问她:“你可知是去哪?”

翎儿挠了挠脑袋,有些可爱,“大人没告诉奴婢诶。”

“不过今日是入冬的头日,大晋朝廷中有一个历代相承的习俗,在这日朝廷命臣和皇后甚至于各个亲王皇子公主都要和陛下去南山祭祀封禅,大概是为了这事。”

慕颜说:“可我的身份怎么能去?”

“就着大人的身份,姑娘不必担心这些。”

……

慕颜出了府邸大门,只见了一辆马车,她回头问翎儿,“我和大人同乘一辆马车?”

翎儿点点头,她说是啊,只不过这会才注意到慕颜受伤的眼睛,“姑娘,你的眼睛怎么伤了?”

慕颜摇摇头,她说没事,随后朝着马车走去。

掀开帘子的瞬间,她的眼睛正好对上卫庭沄那双冷淡又漂亮的双眼。

她有意回避了他的视线,却听见他问,“怎么不敢看我了?”

慕颜上了马车,坐在宽敞的另一侧,“一直看着一个人的眼睛,不敬。”

“你以为自已就很规矩?”

慕颜垂着双眼,她说:“我并非这么以为。”

卫庭沄看她眼睛,她垂着眼,只能看见她眼皮上被划开还未愈合的伤疤。

今日说话夹枪带炮,少了几分温弱感,倒是对他记恨上了。

“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去么?”

慕颜抬眼看他,帘子被风吹来一个缝隙,外边金色的晨光偷跑进来躺在他高挺鼻梁一侧。

他的瞳色在光线下很浅,长睫落下影子。

她不说话,听卫庭沄说:“为爹娘报仇,多厉害啊,那你想过要从谁入手了吗?”

话里带了几分嘲讽。

“你吸引我的一点并非你不值得一提的相貌,而是你很有把握却输得一败涂地的样子。”

“不杀你,正是因为有趣。”

卫庭沄终于看清了她的右眼,瞳仁里还留着一颗血珠。

她说:“大人位高权重,高高在上,自然是瞧不上我这地位低下的卑贱残泥。”

“不过还是多谢大人留我一命,输赢的话,现在下定论恐怕还太早,我虽为一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但我绝不甘,也不会允许仇人逍遥自在。”

“你想靠什么报仇?你又有什么?”

“大人此番带我出行,不就能让我接触到更多人吗?”慕颜抬起头看向卫庭沄,“我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卫庭沄似笑非笑看她,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嫂嫂这么有野心?”

“你勾引我哥哥究竟是因为喜欢还是利用?”

慕颜挽着唇温和的笑笑,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让人觉得她是这世上最无辜善良的姑娘。

“自然是因为喜欢,我从不负人真心。”

卫庭沄倒是不信她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是么?原来嫂嫂这么情深啊?”

让男人猜不透的女人,一样很诱惑。

慕颜听不惯他如今还叫她嫂嫂,“我不是大人的嫂子。”

卫庭沄笑,“可我认定的嫂子只有你。”

慕颜沉默了一下,她没话反驳他,便回答他方才的话,“情字不重要,我只知道如今能做我靠山的,只可能是大人你。”

“只是这南山上的寺庙,听闻灵得很呢,恶人怕是进不了。”

卫庭沄觉得她这话有意思,他说:“谁是恶人?”

慕颜眼睛动了动,抿了抿唇道:“自然是作恶多端的人了,此次上山的人这么多,怎么可能全是好人呢?”

她歪了歪脑袋问:“大人说,是不是?”

……

上了山,日头已经将山间的薄雾照散,寺庙里安静幽深,此处明令不许大肆喧哗,因而除了钟鸣鸟兽声,不再听到其他。

门口里侧有个在打扫落叶的道长,每日辰、午、日落、午夜,这四个时间都会听见他敲响山顶鸣钟。

慕颜一直站在卫庭沄身后,可他需要到最里侧和大晋的皇帝站在一起。

在所有人低着头默念的时候,慕颜抬起头向四周看了一眼,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大晋的新帝,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再看见当朝太师赵科。

新帝谢昭是先帝谢烨的嫡次子,长子病故后他顺位登基。

自从七年前首辅大臣制废除,朝廷命臣势力遭到大力削弱,多半已经是名存实亡,形同虚设。

唯有卫庭沄能稳坐高位,掌权拿下大晋半壁江山。

听闻他不仅是新帝的至交,更是他登基后的引路人,关系极好,在前大晋首辅慕坤死后,大晋国力走向衰弱,民生不济,是卫庭沄出谋划策挽救了大晋王朝。

难怪说大晋没了卫庭沄不行。

可他也不过才年二十。

祭祀封禅的流程有些繁杂,慕颜看着中央围着燃火大鼎施展巫术的法师出了神。

直到卫庭沄回来,她才注意到场上有多少漂亮高贵的公主小姐盯着她看。

那些对她充满敌意的眼神里又混杂着嫉妒、狐疑。

比如,她是谁?她凭什么站在离卫庭沄最近的地方,甚至于为何能得到卫庭沄多看一眼的目光。

这些女人的争的不是才与德,而多半都是相貌和男人,仿佛离开了自已仰慕的男人便不能活了一样。

慕颜对于人的相貌和那些无用的男人并没有什么追求。

她有才无德,她心不善人不良,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本该属于她慕家的东西——权。

作恶多端的人不能站在神佛之下,可惜,她从不信神佛。

她装作无辜的低下头,却让人捕捉到她在完全垂眼前的最后一秒,那明明是狐狸般的妖媚和挑衅。

“看出什么来了?”

慕颜唇角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摇头,“愿儿目光短浅,并未能看出什么来。”

卫庭沄轻笑一声。

此时,已经有几人抬着纸墨台上前来。

每年祭祀最后,要求未出阁的女子为此题字,一是彰显大晋佳人的才德,二是用此笔墨压制邪祟,以迎一年里最后一冬。

事事顺遂,国泰民安。

被帝王选中的人能为此提议送祝语,赐黄金百两,东海珍珠百颗。

慕颜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女子,她从卫庭沄身后走到砚台前这一路,已经被场外人议论纷纷。

他们声音并不大,不知她的来历,倒是不敢多说。

太师赵科坐在卫庭沄对面,眯着眼看慕颜,朝着左侧坐着的太傅问:“这女子是何人?”

那人回他:“听闻是卫大人的人。”

赵科冷哼一声,“呵,是那个从边境带回的妓子?”

一个妓子,也能上的了台面?

慕颜随着公主和那些大臣家贵女一同上前拿起纸墨。

她身旁两侧的小姐满怀信心,却在提笔前看了一眼她这个眼生的姑娘,心想着不知哪来的草包。

谢昭看了一下慕颜的背影,面生得很,他又看向卫庭沄,却发现这人根本没心思将目光放在自已带来的人身上。

看来是不在意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场内姑娘们纷纷停了笔。

谢昭派人将姑娘们写的字都拿到他面前让他过目,前面不少都题写得不错,但却普通得很。

“山河无恙定福安。”

“仙门圣光普万户。”

“幸有福昭喜迎冬。”

……

千篇一律的话术里竟出了一篇不同的。

谢昭看了一眼便皱了眉头。

他抬眼叫了慕颜的名字,“宁倾愿?”

慕颜眼睛动了动,走到中央,朝着谢昭行礼,“皇上,是草民。”

谢昭说:“是民皆为兵,乱世下山济苍生,你写这个,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