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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也终究不如你

慕颜摇摇头否认,又懵了,“我没有啊。”

卫庭沄抿着薄唇,双眸微微抬起,神色似一把寒刀。

慕颜从他怀里爬起来,还踉跄了下,摇摇晃晃走到门边处,又转头对着卫庭沄说:“大人,我们回家吗?”

卫庭沄起身,看着慕颜粉粉的脸蛋,她的双眼也略微迷离,像一朵春日盛放的桃花。

慕颜见他也走过来了,就转回去,准备要开门。

突然视线全无,她还没反应过来双脚下就空了,被人揽着腰单手抱了起来。

整个人几乎都被白貂皮氅衣完全遮盖,只露出银白色的绣花鞋和粉色的裙摆。

她从宽大的氅衣里探出脑袋,又被卫庭沄腾出一只手摁了回去,甚至掀起领口的貂毛将她的小脸“啪”的一下给盖住。

“……”

卫庭沄开了门,就这样把她抱了出去,穿过一众在听曲的人。

听曲中人就有一人是皇甫靳,坐在人群里,也没人能认出他。

在看见卫庭沄抱着怀中人往外走的时候,他侧首对旁边的周宴书说:“这女人看来是个高手。”

周宴书听着台上人唱戏,并未去看别的,只说道:“她是不是高手不知道,但这局定是高手过招。”

一场戏曲终,台下人皆拍手叫好。

唯有站在楼台护栏边缘上的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卫庭沄怀中的姑娘。

他面露半分阴鸷,素色的白衣内遮盖的是一潭上不得台面的坏水。

她的姐姐,怎么能被人这样触碰呢?

她的姐姐眼里怎能容下别的男人?

*

外边风大,慕颜被氅衣包裹着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她听见了风声,又将脑袋伸出来,突然的一阵冷风吹的她更晕了。

她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风中颤动,卫庭沄清晰的下颌线印在她漆黑的眼瞳里。

慕颜看见他耳朵有些红了,想必是冷的。

她动了动身子,从温暖的氅衣里抬起双手,放到卫庭沄的耳边,用暖暖的手心捂住他的耳朵。

果真是冰冷的。

卫庭沄愣了下,停下脚步垂眼看她,正对上她纯粹无害的眼睛。

慕颜笑了笑,问他:“冷不冷?”

卫庭沄说:“我说冷,你就把衣服脱下给我?”

慕颜没说话,抬起腰搂住卫庭沄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出声,“不脱,大人冷的话,我可以抱着你。”

“松开。”

慕颜撇嘴,有些可爱娇俏,“不好,不要,不松。”

卫庭沄笑,“宁倾愿,你没发现自已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慕颜在他领口处蹭了蹭,他身上很香,是一种冷调的淡香。

她莫名很喜欢,也许也是这个香气很像母亲身上的。

可惜母亲只抱过她一回,可惜母亲这一生都是个无情的人。

她不爱慕坤并没有错,慕坤爱她也没错,错就错在,他们的身份都处于风口浪尖。

他们永远不能相爱。

“可大人不是想让我坦诚一些吗?”

“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这就是我的真心。”

这招叫做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她又凑近卫庭沄耳朵说:“其实我酒量很好,我现在都没醉,不过说了你又不信。”

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皮肤上,柔软的唇瓣似有似无地轻轻擦过他的耳垂。

卫庭沄:“你知道坦诚是什么吗?”

慕颜:“我当然知道。”

“不信你问问呀。”

卫庭沄已经到嘴边的那句,“你究竟是谁?”没说出口。

却是问她,“你喜欢卫鸷吗?”

慕颜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说:“算是?”

“但终究不是良人。”

“也终究不如大人。”

卫庭沄深潭似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动容,平静得和往常无异。

新鲜的白雪遮盖住先前已经被踩烂的雪地,此时的路上只留下一个人的脚印。

江边的柳枝上挂满了白雪,点着烛火的红色灯笼映照寒冷的江水。

夜里室外冷得人能发颤,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只有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怀中窝着一个娇小可人的姑娘。

莫九领着马车过来时,卫庭沄才带着慕颜上去。

*

回到府中沐浴过后,卫庭沄才将他从慕颜身上取下的血玉拿了出来。

暖色的烛光照在他清冷俊美的脸上,难得能有几丝温度。

红色的中衣如烈火,微敞的领口隐约露出他明显的锁骨,往里一寸,又是白皙清透的皮肤。

拇指与食指摁住血玉,修长的指节动了动,轻轻捻着上面的并不清晰的纹路。

他浓密的长睫垂下,在高挺鼻梁旁印着一片漆黑阴影。

这块玉是来自大晋还是西域他一眼便知,无疑的是,这的确是西域的东西。

可慕颜认识西域古文字,却刻意要隐瞒,她到底是大晋的人还是西域的人?

卫庭沄已经能确定她不是宁家人。

但他并不认为自已的直觉是错的,因为自从慕坤日后,不再有人行事谈吐方式都这么像他。

除非是他的女儿。

如果说她不是来自西域,那么她能懂西域,只能说明她母亲和西域有关系。

从今日在揽月楼碰见她开始,他也就能猜到前段时日在屏风后鉴宝的那人就是她。

从她所说的话看来,她对西域的了解也不止一点。

这让他怀疑那日刺客行凶是不是也是她在自导自演?

卫庭沄看着那块血玉,随后又取出一块凤雕白玉放在桌面上。

那块玉佩的纹路很精致,没有功夫的雕工根本雕刻不出来这么美而不受损的凤凰玉。

玉佩下有一个小吊坠,是用玉刻成的“颜”字。

也是五年前在军营里碰见一个小姑娘掉在江边的东西。

当初他和一个将领在军营巡视,正巧碰上一众官兵追杀一个看似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那女孩瘦弱无比,凌乱的头发,破碎的衣裳,还有一瘸一拐的脚。

可怜至极。

卫庭沄那时不过十五岁,也还未坐上帝师之位。

但面对在黑夜里逃生的,被唾弃的女孩,她并没有一丝心软。

任由起伏的弓箭对准她,射在她脚下浅浅的江水里,激起一片水花。

官兵是丑陋恶心的,而他,也不过是个冷血得令人窒息的。

小姑娘没有回过头,她没有时间回头,她知道身后的男人是多让人厌恶。

卫庭沄往前走了两步,在江边踩到了一块玉佩,他捡起来看了一眼。

正是一块这样的凤凰玉,上边刻着一个“颜”字。

他问旁边正拉弓起势对准小姑娘后脑的武将,“那人是谁?”

“是个被送来的官妓,生得倒是漂亮。”

“不过听说犟得很,方才在和兄弟行事时竟用刀割伤了他的下身。”

“享用不了这样泼辣的美人,那也不能留着她。”

听完这话,卫庭沄眯了眯眼,耐人寻味。

官妓,慕氏。

在武将弓箭射出的最后一刻,卫庭沄抬起手放在弓箭上,慢慢压了下来。

玄衣少年虽然还是一个少年,但十五岁已经足够高了,身姿俊朗胜过身边一切人。

“她看着也活不了多久了,留着自生自灭吧。”

只留下这一句冷淡的话。

可他并未忘了不久前在首辅家中,那个虽戴着面纱,隔着屏风,却因为他反驳慕坤推行的一则法案便沉不住气要同他相驳的姑娘,也正是传闻中丑陋无比的首辅千金——慕颜。

她那时的气势也并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她的才学能力也不像这个年龄该有的。

卫庭沄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她说的那两句话。

“四方之势,唯我中兴,保持稳定以固本方为当下正道。”

“你连自已都不信,谁还会信你?如若都只因为一条法则坏了两方利益就不再施行,那么这世上又何来这么多十全十美的条例?”

“卫大人,你看起来很天真。”

而那时自信嚣张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和她在江水上逃生的可怜、倔强、不屈又完全不同。

卫庭沄看着那两块玉,他也不知道这两块玉对慕颜来说有多重要。

也不知道这是她爹娘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可那块刻着她名字的玉佩,却被他留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