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公司大厦，我在雪地里站了很久，抽完第二支烟我坐进了自已车内，刚被打着的车子发出剧烈的抖动，暖风口吹出了混合着浓烈汽油味的冷风，我戳了戳早已没了知觉的双手，关掉了尚未热起来的暖风。
我就像个被提前预设好程序的机器，机械式的踩刹车、挂挡、打方向、踩油门向着江海家居驶去。
江海家居的停车场内，我没有直接上去，因为我还没准备好语言，我点上支烟，食指和无名指夹着香烟，烟雾从我的手背缓缓飘起，飘荡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那是一抹带着焦油味的烟雾，美得模糊而虚幻。
我之所以没有直接给江虹打电话，主要有三个原因，一者是怕她不接，最后弄巧成拙，毕竟今天这件事我必须得终结，否则等待公司的将是可怕的结果，其二，这种事我实在不敢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江虹对我究竟有多大的恨意，如果因为自已说错话，导致更严重的后果，这我实在承受不起，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我希望江虹能看到我的诚意和决心。
此时我和行色匆匆的路人一样，我们都看着眼前的雪景，但他们看到的是五彩斑斓的世界，而我只能看到一片灰白。
在脑子里组织了无数种词组的搭配，最后却发现全部是自相矛盾，最后我索性扔掉了手中的烟头，下车快步向江海家居的大门口走去。
……
办公区域，一名前台打扮的姑娘拦住了我，带着制式微笑说道：“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找江虹，我是她的……朋友。”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我知道在江虹眼里，此刻我跟朋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但我也实在不知道该用其他什么关系替代。
“您有预约吗？”
“没有，你就跟她说我叫陈默，我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
“好的，您稍等。”说完后她便转身向里面走去。
不多时，她走出来，再次带着笑意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江总在开会，要不您先请回吧？”
“你就跟她说，我在这等她，开完会见我一面就行。”姑娘面露难色，但还是转身走了进去。
我在会客区百无聊赖的坐着，我不知道江虹是在开会，还是压根就不想见我，但此刻除了等，我好像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过了会前台姑娘端了杯咖啡放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什么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
我用手指在桌面上不规则的敲击着，时光在聒噪而单调的敲击声中飞快消逝，又好像一动不动的停滞在原地。
忽然我的脑中跳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那就是告诉江虹这一切，让她看在我帮了她的份上，放公司和楚汉文一马，当这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赶紧强行将它给驱散了。
因为我知道，这个念头太疯狂也太愚蠢，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这样做不仅不会让江虹相信我，很可能我今天所求之事不但没成，可能还会变得更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的望眼欲穿也更加的迫切，只是我等的人始终都没有来，最后在喝完三杯咖啡后，我总算是熬不住了，起身向着这条路尽头拐角处走去。
“先生，您不能进去。”看到我要进去，前台姑娘跑过来拦在我前面。
“我自已进去跟她说，不会让你为难的。”
“您要是这样进去了，我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求您了……”姑娘面色紧张，声音慌乱至极。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来看了眼，是江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按下了接听键。
“陈默，你还来干什么？又想出什么新的主意骗我？”江虹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一丝情绪。
她冰冷的话语如同恶魔的巨手，将我的心撕成碎片，散落一地，碎到无法拼凑。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沉默了片刻，我艰难的开口说道。
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已心跳的声音，在极度慌乱中，听筒里传来了江虹继续说话的声音，字字入耳、清晰可闻，却又显得那样的缥缈，好似来自于一个虚幻的梦境。
“我和你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因为我不会跟一个畜生见面，有什么你就在电话里说吧，并且这是我和你打的最后一通电话。”面对江虹的指责我心里有些忐忑、有些慌乱，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良久之后，我再次开口说道：“江虹，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恨我，我也没有什么想要为自已辩驳的，但你恨的是我一个人，楚汉文和我公司是无辜的，我相信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牵连无辜。”
听了我的话，江虹冷冷说道：“你继续说，我看你今天还能编出什么来？”
我重重的吐出了心口的那团浊气，继续说道：“我没有什么好编的，明天我就会跟楚汉文去走程序，我会退出公司，并且你也可以在你们的公示栏挂上我的名字，让我在这个行业成为一个永远受人唾弃的罪人。”
我顿了顿再次开口：“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明天过后你就会在工商信息里查到所有信息，并且我会让楚汉文在公司网站挂上我的劣迹事件作为公示，你知道的，这个行业就这么大，经此一役这个行业我肯定是干不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对面再次传来江虹的声音：“陈默，你真可怜，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恶臭的男人，发自内心的让人恶心。”
我赶紧接话道：“是，我一直是这样的人，所以这样你满意了吗？我的惩罚也够了吧？到此为止可以吗？就当我求你。”
“求我？你也配？”江虹的笑声让我觉得自已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孤帆，瞬间就可能被情绪淹没，沉默了片刻，她继续说道：“陈默，你滚吧，记住，不是因为你求我，而是我怕你再来恶心我，还有，这辈子都别再像个臭虫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冰冷的“嘟嘟嘟”声从听筒内传来，江虹已经挂断了电话，我知道我完了，我们完了，我再也没有机会站在她的面前，哪怕是在她面前说一句“好久不见”。
忽然间，好想哭，却发现这个世界完全没有自已流泪的空间，原来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不需要拯救，人能拯救的只有自已，而我此刻能救自已吗？答案是否定的。
我就像个无助的魂魄，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江海家居的大门。
此时夜色已然覆盖了整个世界，偌长的街道上，除了孤零零的路灯，便是形单影只的归人，还有我这个没有去处的人渣。
夜晚的风更甚了，冷冽而刺骨，此刻我觉得自已就像一根野草，当狂风呼啸而来时，我没有任何选择，只能随风摇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