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前这一周,桑梨天天往实训室跑,他在忙,她就陪在他身边安静的看书,偶尔在他终于得以休息的一会儿偷亲他一下,显而易见换来的是少年热烈的索吻。
不过令桑梨疑惑的是他显然在克制自已,除了亲她的时候,桑梨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爱意,但他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这些天的反常开始让桑梨有些胡思乱想,是不是第一次让他不满意了,可她明明能察觉少年寻欢后的餍足,也许是他需求不高吧。
桑梨的思绪也就此打住,随着开学的到来,寝室里的室友也相继回来了。
韩曳摇和徐静秋回来时一切如常,而当徐琳琳回到寝室,两人之间的气氛略微有些不同。
毕竟放假前两人还只是室友,现在却变成了男朋友的表妹了。
如果放假前知道她欺骗自已的事,桑梨可能还会生气,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倒是徐琳琳自已心虚,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吃吗,梨子?”
看着她的试探,桑梨接过:“谢谢。”
徐琳琳松了口气,两人不到半日又恢复成往日的熟稔,但她看着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事想告诉桑梨,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桑梨察言观色地低声道:“琳琳,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徐琳琳回想起那天和自已爸爸送岑妄去车站的路上,听着他接了一个电话,半晌才艰难开口:“梨子,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也可能有偏颇,但怎么说岑妄是我表哥,我心里肯定是向着他的。”
桑梨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点了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徐琳琳继而道:“其实表哥和你分开回校那天,是我和我爸送他去车站的,刚好听到……你妈妈给表哥打电话。”
桑梨看她的神色隐有些预感,问:“他们说了什么吗?”
“谈了一些关于你们未来的事。”徐琳琳顿了下,“你妈妈觉得表哥虽然有能力,但现在这个社会让他施展才能的空间有限,上限也只是一个公司里的骨干,到底是给别人打工,与其这个才能为别人所用,不如去桑爸的公司帮忙。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听着跟如果未来要娶你,那就必须入赘桑家没什么两样,这番话无疑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当然你妈妈是为你好,我也只是为表哥不平,这件事告诉你不是打小报告影响你和桑家的感情,因为你有知情的权利。”
桑梨听完如坠冰窟,这下她彻底明白了他为什么回校后这几天都没联系她,不是在冷淡她,而是在思考,在犹豫她和他之间的未来。
当她提前开学前一周来找他的时候,他却一切如常,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做出选择,最终,还是选择了和她在一起?
即便是这样,桑梨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已被束缚,做自已不喜欢的事,抛弃自已的未来和理想和她在一起。
桑梨没有办法指责桑家,他们也是为自已好,何况还有养育之恩,这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桑梨以开学忙为由没有再去见岑妄,他也默契地没有来打扰她。
两天时间的安静思考后,桑梨还是主动来找他了,因为有些事还是要见面谈才能解决。
实训室里人满为患,该来的人都来了,但却唯独不见岑妄。
桑梨询问了顾雷一句,他说岑妄去楼顶天台抽烟了,她刚转身要走,被桑屿喊住了。
她顿了下步伐,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迟疑:“什么事?”
桑屿见她急着去见岑妄,也就开门见山地给她递了一张表格,神色肃然:“这是阿岑填的交换生申请表,我今天看到的。”
桑梨心脏猛然往下一坠,她不可置信地接过表格,看到了熟悉的龙飞凤舞的岑妄两个字签名,是他的字迹没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自已沙哑的声音:“我去找他问清楚。”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顶的天台。
桑屿看着她眼底只有岑妄的模样,缓缓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谢炀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道:“老屿,放弃对不可能的人的幻想,多珍惜自已的眼前人吧。”
桑屿看了他一眼,然后没说话地重新回了实训室。
……
在走上楼顶前,桑梨的脑子里一幕幕放映着有关两人的一切。
小时候在她人生一片灰暗的时候,是他朝她伸出了手,从黑暗里将她拉向充满阳光的世界,如果没有他,早在九年前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的存在了。
一开始的感激在后来的朝夕相处中渐渐转变成亲情,是他给了她安身之所,让她吃饱饭,虽然他近乎一无所有,但他会把自已拥有的最好的都给她。
一件漂亮的小裙子,一份珍贵的名校通知书,足以让她记住一生。
久别重逢后,她虽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他了,但从第一眼见到他,她的心里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那时候她不知道缘由,但现在知道了,真正爱一个人,哪怕是不记得这个人了,但心比身体先一步认出了他。
他们好不容易兜兜转转才在一起,现在他却要抛下她,出国去做交换生了吗?
每一步走上来,桑梨都像是走在刀尖,每走一下都在心里刺去一下,她缓缓推开天台微阖的铁门,走向背对着她、正靠在栏杆缄默抽烟的男生。
桑梨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眼底也满是血丝,她心下一疼,沙哑出声:“你是不是这些天都没休息好,因为……我妈妈打电话和你说的那些话吗?”
岑妄刚才就听到身后有人上楼,仿佛知道是她一样,对她来找自已也不意外,他眉眼冷硬,重新点了支烟,“她的考虑没有问题,如果我让你过得比在桑家还差,那就不该将你从桑家带走。”
桑梨本来这两天都想好,是来和他好好谈谈,而不是在他面前哭的,但眼前却渐渐模糊了一些,带着鼻音轻道:“这件事我会和她沟通的,我妈妈很通情达理,她不会干涉我们的。岑妄,你不要因为这个就放弃我,小时候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不在意其他,就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明明……说过会实现我的愿望?”
永远和他在一起,这就是那天她许下的生日愿望。
岑妄沉闷地站着吞云吐雾,浓眉微松,抬起手臂摸了下她的长发:“现在和小时候不同,现在爱你的人很多,因为爱你,所以比你更在意你的未来,你的身边已经不止我一个人了。”
她知道他要她考虑身边爱她的人感受,那些对她有恩关心她的人,她不该辜负,可是考虑了他们,谁来在意她的感受。
桑梨的眼泪没止住,滚烫地砸在他手背上,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嗓音发哑:“所以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出国去做交换生?”
她总算懂了他为什么能在交换生申请表上签名,连告诉都没告诉她一声,原来在她满心欢喜期待永远和他在一起时,他已经在计划没有她的未来了。
岑妄本来就没想过瞒着她,她知道是迟早的事,但她的眼泪和话像是一根刺,刺得他生疼,眼底略微猩红,他并不想惹哭她。
见他没有回答她,桑梨的情绪几近崩溃,她握住了他的手臂,仰着脑袋哭腔明显:“我以后不发脾气了,也不和你吵架了,你别出国好不好?”
岑妄怎么舍得她这么低声下气,低下头温柔吻掉她的眼泪,抵着她额头喑哑道:“别哭了,梨梨。我不想我们只能短暂地在一起,几年后依然要面对分离,我想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只有你和我的未来。”
桑梨的心脏仿佛被熨烫过一样,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悲伤的痛还来不及消化,就已经逐渐化作喜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眼睫眨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所以,你还是要出国?”
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尽管说得话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但并没有改变他做交换生的想法。
岑妄见她情绪平静下来,懒洋洋抹去她挂在眼睫的泪珠,耐着性子解释:“是我之前太过自傲,局限在这一方天地,外面还有很多新事物值得学,一年后我会回来。”
如果不是李曲迎的一番话,他或许还天真以为凭现在的他,毕业后能够轻而易举、一帆风顺地开公司创业,现在想来确实是他自负,他需要学的还很多。
桑梨不是不能理解他,但是理智上能理解,感情上却不能,光是想象未来的一年里只能在电话里听他的声音,视频里看见他,想抱却抱不到他,她就又眼泛泪光,轻握着他的手,声音发颤:“岑妄,你真的要我们分开一年吗?”
几天的分别她都受不了,何况一年,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再深的感情都经不起时间的流逝,谁也不能保证这一年他们的感情不会变质。
小姑娘满脸委屈地盯着他,是个男人都会心软,岑妄也不例外,今天的烟似乎特别苦,他扔了手里的烟踩灭,喉结起伏撂下一句:“我定了一周后的机票。”
最终岑妄还是没有改变他的决定,就像他说的他要的不止是短暂的在一起,而是长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