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超市回到家这一路上，两人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桑屿刚想开口，就听到桑梨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刚刚我不应该跟你发火的，也不该因为岑妄迁怒你，这件事我自已也有责任，怨不到你身上。”
桑家收养了她，她却拿他当出气筒，是个白眼狼才会做的事，她没有资格怪他，何况他不是说了是为她好。
桑屿本想和她道歉，没想到她先一步道歉了，他顿了一下，看着她低声下气的模样霎时心里不怎么是滋味，“是我隐瞒你在先，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桑梨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我们回去吧，别让爸妈担心了。”
她有心让这件事过去，有了台阶下，两人自然也不会再提。
回到家，桑梨就第一时间去厨房帮忙，因为是除夕夜，所以李女士也亲自下厨做一道菜，她就在一边帮忙。
李女士往客厅望了一眼，看着两父子在下棋，疑惑地问了一句：“梨宝，屿屿是不是和他女朋友吵架了？”
桑梨剥着蒜的手一顿，然后说：“他们感情挺好的。”
“那我怎么看他下棋都心不在焉的？”李女士担忧看了她一眼，“你们刚出去回来就这样，我还以为他出去和女朋友联系完不高兴了。”
桑梨接收到她的视线里的关心，扬起嘴角：“不是他女朋友的问题，妈你别担心了。”
李女士担心自已儿子，但转念一想，他俩感情出问题不是正合她意，她本来就不喜欢那个程曦，所以没再管这事了，“这蒜让保姆剥好了，你看你，眼睛都熏出了泪花。”
桑梨怔了怔，随即笑着抬手抹去，“没事，快剥完了。”
李女士做完一道爆炒牛蛙，接下来就交给了保姆，只有这一道是她的拿手好菜，两人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父子俩下完棋。
桑爸吐槽道：“这小子今晚棋太臭了，简直浪费我时间。”
桑屿被骂后，皱眉：“我说了不想下，你非要拉我下棋。”
“所以你就这么敷衍我？”桑爸气呼呼朝着李女士抱怨：“你看看你儿子，现在就对长辈这么没耐心了，还指望他养老？”
李女士自然偏向他：“屿屿，好好陪你爸下盘棋，你也知道他的棋瘾，难得你回家一趟是不是？”
桑屿拗不过两老，只能妥协：“行，最后来一盘。”
桑爸眼睛一亮，“最后一盘你可得好好下，下不好今年春节压岁钱没了。”
桑屿不是很在意，他看了一眼桑梨，只见她笑而不语，看着融入桑家，实则游离在外。
这时，桑梨起身，主动去厨房拿了一盘水果过来，然后坐着陪李女士看春晚。
父子俩人下完这盘棋后，桑爸还意犹未尽，但保姆已经做完除夕夜的年夜饭，李女士本来还想让保姆留下吃饭，后者委婉拒绝离开了。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桑爸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红包，话里有夸奖之意：“这次你们兄妹期末考试成绩都很好，就每人多加了一点压岁钱，还有你小子交了女朋友，开销就大了，如果不够就跟你妈说。”
李女士看着桑屿，终于问出口：“那个叫程曦的女孩子，是你以前交往过的程念的妹妹？”
桑屿下意识给桑梨用公筷夹了一个她爱吃的鸡翅，然后回：“嗯。”
桑梨也没拒绝，她默默地听着，吃着，但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已知道。
“你该不会是因为她姐姐才和她交往吧？”李女士蹙眉。
桑屿摇头：“她们又不像，你别乱猜了。”
李女士嘟囔了一句：“当初问你为什么和那个程念交往，你说不忍心拒绝，就当完成她最后一个心愿，这会儿怎么又轮到妹妹了，你是菩萨转世啊，何况那个病会遗传……”
说到这里，被桑爸制止了：“大过年的别提这些不好的事，现在只是在交往又不是谈婚论嫁，你就别管这么多了。”
李女士也不是啰嗦的人，看到桑屿脸色不好也就没再提了。
吃完年夜饭，李女士搬出了她珍藏的麻将桌，“咱四个人凑一桌，随便玩玩刚好。”
桑爸如果说有棋瘾，那李女士唯一的爱好就是麻将，偏偏桑爸宠着她，两个小辈也只能陪着李女士玩儿。
桑梨作为李女士的上家，就专门为她放炮，李女士乐呵呵：“梨宝，你这张牌打的太好了，碰！”
桑屿没好气地说：“明知你等的筒牌，还使劲喂给你能不好？”
李女士挑眉，“这就是养女儿的好处，女儿贴心小棉袄，会讨人开心。”
桑爸附和一句：“这是暗示咱父子呢。”
桑屿：“都给你喂牌还有什么意思？”
李女士看向桑屿：“怎么没意思，跟你游戏开挂了似的，你会觉得爽还是没意思？”
桑屿说不过她，干脆闭嘴：“……”
她们不赌钱，输了就好弹脑门儿，桑梨被弹了好几下脑门儿，都有些发红，李女士才收了兴致没再玩下去：“哎呀，这都十一点了，就玩到这里早点睡吧孩子们。”
终于得以解脱的桑屿立马起身溜了，桑梨也揉着脑门儿，笑着回了自已的卧室。
看着两小孩回房睡了，李女士看向桑爸：“你觉得这两小孩今晚是不是有点奇怪？”
桑爸后知后觉，不明所以：“哪里奇怪？”
李女士叹了口气：“闹别扭了，平时都会开开玩笑怼怼嘴，今天格外和气。”
桑爸听得更加疑惑：“过年夜还要人斗嘴才是感情好啊？”
李女士白了一眼：“直男，懒得和你说了。”
桑屿回到房间，就没了笑意，他想起桑梨刚才的态度太过反常，应该不是说瞒着她小时候和岑妄认识的事，而是何琦无意间和他说的那件事，他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就搁置下来了。
然后他打电话给了何琦问了情况，她说没和桑梨提过，除了他，还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程曦。
听到这里，桑屿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正好这时，程曦给他打了视频，他就顺势接了起来：“喂？”
程曦正在家院子外放烟花，她冲着桑屿微笑：“本来想早点和你说新年快乐，但怕打扰到你和家人过年。”
桑屿看着她那边挺热闹，还有个小男生在她身边：“你弟弟？”
程曦点了点头：“算是，邻居弟弟，你们没放烟花吗？”
桑屿摇头：“没有，近些年禁了烟花，就没放了。”
程曦哦了一声，笑着给他转了镜头：“那给你看我们家的烟花。”
“挺漂亮。”桑屿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
程曦给他看完烟花，然后郑重其事地和他说：“桑屿，新年快乐，这是我们交往后过的第一个新年，虽然没在一起过，但是希望明年还能和你一起看烟花。”
桑屿嗯了一声：“新年快乐，程曦。”
程曦听到这声新年快乐就心满意足地笑了，和他再聊了一会儿，就聊到了他和桑梨吵架的事，她疑惑：“你们兄妹感情不是很好嘛，平时开开玩笑，怎么会真的吵架了？”
桑屿提到这件事有些烦躁，“以后你别在她面前提岑妄表妹的事吧。”
程曦敏锐的听出来了，“是因为我吗？”
桑屿摇头：“也不算是，毕竟是很多人知道的事，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虽然话这么说，可是程曦感觉的出来他的态度冷淡了很多，她点了点头，缓声说：“我以后会在她面前说话谨慎一点，这次是我的原因，我会和她道歉。”
“不用了。”桑屿蹙眉，“也不是什么大事。”
程曦抬眼，看他：“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开心，我不想你不开心。”
桑屿哑然了一会儿：“就是吵架了心情一时有些不好，过阵子就好。不影响你过年的心情了，我先挂了。”
“等等。”程曦捏紧了手里的烟花，“我的话会影响她和岑妄的感情吗？”
桑屿刚才说没什么大事，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一件大事，他也没隐瞒：“她跟岑妄提了分手。”
程曦这才知道自已闯了多大的祸，她喉咙哑了一会，能说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桑屿看着她自责的模样，虽然说不出指责的话，但也没心情安抚：“让她自已一个人安静一阵待会，她会想通的。”
言下之意是让她别再找桑梨，不论是道歉还是什么，程曦怎么会听不出来，垂眼：“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桑屿嗯了一声后挂断了，挂了视频之后，浑身的烦躁也没散去，刚差点压抑不住想对程曦发脾气，不过他理智上知道她是无心之失，根本原因也不在她身上。
如果没有和桑梨吵的那一架的前车之鉴，可能他也会一时冲动说出分手。
……
自从桑梨发了那条分手信息后，岑妄没有任何反应，连一句回应都没有。
她既害怕他回应，又怕他不回应，桑梨当时虽然是冲动提的分手，但她本来可以撤回这条信息的。
但是她没有，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存在隔阂，如果不解决，很难回到以前一样。
与其一直内耗，不如直接说清楚，可是他没有回应，桑梨想说的话也只能被迫咽了回去。
如果他压根不在意他们的分手，她再怎么说清楚也是无济于事。
这些天他应该回了c镇，和李程根一起过年，但即使这样，也不至于没时间回一个信息，除非他不想回。
而桑梨这些天白天和家人一块去拜年走亲戚，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有说有笑的乖巧伶俐，而一到晚上她就一个人待在自已的房间里，盯着那串贝壳手链发呆。
有时候看着看着，莫名其妙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也没任何反应，直到看到桌上的水渍才发觉这件事。
她感觉自已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戴着乖巧听话面具不得不生活的桑梨，一个是想放下岑妄却放不下、真实的宁清梨。
也许，她需要的只是时间，既然是自已做的决定，她就该自已承受后果。
这几夜桑梨都没怎么睡得着，所以白天即使强撑，也能看出来她精神不振，连续三天的拜年后，初四这天李女士让桑梨在家休息，她和桑屿桑爸去拜年了。
桑梨本想白天补觉，但晚上都睡不着了，何况白天，只是辗转反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难以入睡。
正好高中的同学发来了信息，问她出不出来聚一聚，桑梨回了一个好。
反正在家也睡不着，桑梨索性起来去见见以前关系很好的几个老同学，她没怎么打扮就出去了，脸色看着略微苍白。
刚锁好门，转身那一刻，桑梨楞在了那里。
不远处站着的少年身上肩膀积了不少的霜，像是站在这里，等了她很久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