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弦声睡到中午才起床，下楼后有些不好意思。
花厅里只有白大太太一个人，见她面露羞涩，笑道，“这有什么，熬了夜就得补回来。宝婵、承玮都还未起呢。”
至于白大老爷，吃过早饭就出去了。
他在寿宴上结识了几个人，约好了今日一起打麻将。
章家母女三人也没回，听说章四老爷喝多了，她们忙着照顾。
白大太太顿了顿，又解释道，“承璟天亮才回，怕打扰你睡眠，去了承玮的房间。”
许弦声笑道，“三少爷想得周到。”
白大太太问了一个很早就想问的问题，“慧莹，你为什么一直叫承璟三少爷？”
如今的年轻夫妻，平日里大多互唤名字，或有亲昵的叫法，不会这么生疏。
许弦声：“......叫别的，我还不习惯。”
“什么不习惯？”
霍珝一边整理袖扣，一边走进花厅。
许弦声：“......没什么。”
看见他，就想起昨晚被他扶着回来，当时太困了没啥感觉，现在回想，羞煞人也。
霍珝也不多问，对白大太太道，“姑母，昨晚暴雪，风口镇那座桥被压垮了。”
白大太太吃惊地道，“那么牢固的桥都能压垮？”
霍珝沉声道：“一是雪大，二是有人拆了几根桥梁。”
白大太太：“......拆桥梁做甚？”
霍珝：“当柴烧。”
白大太太：“这可真是，真是......”
终究没说什么，只问道，“何时能修好通路？”
霍珝：“当地说不好修，又遇上过年，至少得一个多月。”
白大太太叹道，“这下好了，不用犹豫了，只能在你家过年了。”
回闻桐城，最近的路得经过风口镇，如果走别的路，就绕得太远。
霍珝认真地道，“姑母，这也是你的家，永远是你的家。”
白大太太心中一暖，笑道，“阿珝说得对。”
怎能怪她偏疼阿珝？
阿珝就是这般贴心。
刚要打电话回去告知白老太爷，又忍住。
凭什么让她打？这电话应该大老爷来打才是！
挨骂也让他去挨，谁让那是他爹。
姑侄俩说着话，许弦声在一旁神情恍惚。
昨晚的霍家灯火辉煌，纸醉金迷，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百里之外的风口镇，却有人贫寒到需要拆桥梁取暖。
这是同一个人世间，又不是同一个人世间。
霍珝看向她，“表弟妹，欢迎你在霍家过年。”
许弦声回神，笑道，“谢谢！”
当天下午，霍大帅叫裕福班来唱堂会，许弦声和霍珝陪着白大太太，在主宅听到晚上。
没走的宾客也来听戏，但大部分都已经走了，也包括金大帅父女，听说是家里有什么急事。
金媛媛走的时候眼泪汪汪，让霍珝常去看她，还拉了拉许弦声的手，让她一定要打败外面的贱人。
这裕福班，就是木雪莲所在的戏班子。
木雪莲也按照规矩，带着个小学徒来看台致谢讨赏。
霍大帅听得开心，给了一把大洋，霍珝、白大太太给的是银票。
许弦声犹豫一会儿，也往小学徒端着的托盘里放了两张银票，一张十元。
木雪莲微笑着道谢，看霍珝的目光里，已再无一丝情愫。
她的师父曾告诉过她一句话，像她们这样的人，不一定要拿得起，但一定要放得下，否则会很惨。
师父就是放不下，最终伤透了心，芳华早逝。
她绝不走师父的老路。
只是她也没想到，霍珝喜欢的这位小姐，竟然不是他的表妹，而是他的表弟媳妇。
但这与她无关，各人的路各人走。
散场后，霍大帅留白大太太说话，许弦声先回去。
走到半路，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见是霍珝，便站住等他，“大表哥，你也回来了？”
霍珝应了声，轻笑道，“今日打赏二十元，心疼了么？不用心疼，过年给你个大红包。”
许弦声极力争辩，“我没心疼！”
只是她在乡下看戏，从没给过这么多钱。
霍珝温和地道，“好，你没心疼。那红包还要不要？”
他发现这姑娘有些爱财，很好，他恰好有财。
许弦声脸涨得通红，连连摇手，“不要，不要了！”
她从霍珝这里，已经得了许多钱财。
霍珝慢条斯理地道，“我给你的，你不要也不行。”
许弦声：“......多谢大表哥！”
霍珝给她理了下披风，微笑道，“不客气。”
——
两天后的清晨，许弦声刚睡醒，春杏就匆匆跑进卧房，慌慌张张地道，“三少奶奶，出事了！”
许弦声一下子坐起来，“什么事？！”
春杏见吓着了她，忙道，“不是咱们的事儿，与咱们无关，是章六小姐！”
许弦声关切地道，“她怎么了？”
寿宴过后，章家母女三人便不怎么回行风楼，在主宅的时候更多。
春杏小声道，“昨天晚上，霍二少想欺负她，但没欺负成。章六小姐很机灵，踹了霍二少一脚，又拿花瓶砸他，跑出了房间。”
许弦声怔了几秒，才意识到她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
“你怎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种事情，章六小姐应该不会到处宣扬，霍钧想必也不敢说。
但令她意外的是，春杏回道，“霍二少自已说的，家里都传遍了！”
许弦声：“......他疯了吗？”
春杏一拍大腿，嗤笑道，“可不是疯了！嚷嚷着要对章六小姐负责，还说要娶她！呵，他愿意娶，也得看人家愿不愿嫁！”
许弦声气愤地道，“这个坏人，坏透了！”
他舅舅坏，他也坏，都是王老四那样的恶徒！
就该让霍珝拉出去枪毙一百次！
又急道，“少帅呢？他怎么样？”
心爱的女子险些被人玷污，他得多生气，多痛苦。
春杏：“在主宅，说要打死霍二少。枪都掏出来了，但霍大帅死命拦着，说是不能兄弟相残。”
许弦声：“然后呢？”
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就这样轻轻揭过吧？得给章六小姐一个交待！
春杏：“不知道，还在那边吵着呢，大太太也在，派了金桂姐姐回来，让咱们就待在行风楼，不要外出。”
婆母发了话，许弦声再想知道后续，也不好过去，只能在行风楼等着，心里替章六小姐难过，也替霍珝难过。
这样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怎就碰上了这种坎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