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到了猫儿巷巷尾，白大太太当先走下马车。
墙角站着个护院，向她微微点头，她便知道，金妈母子仨放在外面望风的那两个小子，已经被他们抓了。
这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白大老爷也下了马车，四处张望，疑道，“来此做甚？这又没有戏园子。”
闻桐城的戏园子，大多集中在城东。
白大太太笑道，“不是戏园子，也有戏台，走吧。”
白大老爷想着或许是新开的，也没有多说什么，迈步跟上白大太太。
穿过不大的院子，走进一间厢房。
跟着他们进去的，就只有许弦声和金桂、桑叶、春杏几个丫头，其他人都等在院里。
白大老爷掀起长衫坐下，刚要说话，就见白大太太竖起一根食指，“嘘！”
又给金桂和桑叶递了个眼色。
两人轻手轻脚地搬开东北角一个立柜，就见墙上延伸出一截竹筒。
金桂小心拔开竹筒的塞子，有声音从竹筒里传出来，颇为清晰。
白大老爷也见识过三教九流的一些手段，知道这是种偷听的法门，悄悄在墙上凿个洞，就能听到另一屋在说什么，如果加条管子或竹筒，声音会放大，听得更清。
道理白大老爷都懂，但是，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是了，这是金妈的声音！
白大老爷惊疑不定，猛然看向妻子，白大太太示意他继续听。
这处宅子，与那伙歹徒租的紧邻着，她便也租了下来。
金妈的表情应是带些埋怨，又带些宠溺，“前儿不是才送来十个大洋，怎么就花没了？你两个也省着些，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响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妈，你别烦人了！”
又一个男的笑道，“妈在白家吃香的喝辣，不管我们在外受苦。”
金妈骂道，“你们受什么苦了？不比在江南时快活？老娘送出来的那些大洋，都喂了狗不成？”
男的赔笑道，“妈，儿子说错话，您老别计较。二成，给妈倒杯茶，早上买的点心也拿些来。”
白大老爷微微皱眉，这男的声音，似乎也在哪儿听过。
二成嘟嘟囔囔，“你自已咋不去拿？”
金妈：“罢罢罢，谁都别拿，老娘不稀罕你们什么点心。”
顿了下又道，“大成，你别到街上乱走，免得被白大老爷或见过你的人看见。”
大成笑道，“放心吧妈，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待着。再说了，我和他们只见过几次，当时还特意戴了假辫子，脸上点了痣。现在留了头发胡子，早跟之前不一样了。就算当面遇见，他们也认不出是我。”
白大老爷蓦然瞪大眼睛。
他想起来了，这人是花玉容的哥哥，花玉虎！
......怎么会是金妈的儿子，还叫什么大成？！
金妈：“还是小心为上。万一有个眼神好的呢？”
大成笑道，“妈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他们在说些什么啊？
白大老爷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没出声。
这个时候，不需要妻子提醒，他也知道事情有蹊跷，如果想知道真相，就不能惊动那边的人。
二成好像脾气很暴躁，打断金妈和大成的闲聊，没好气地道，“妈，那三少奶奶，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出来？”
......这怎么还提到承璟媳妇？
白大老爷看许弦声一眼，见她安静坐着，表情有些诧异。
暗想她肯定也觉得奇怪。
金妈语气里也有些烦恼，“那小蹄子也真是闷得住，不但不出白家，连兰芷院都不出了。”
二成：“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
金妈：“想什么办法？要是她还在绿萝院，我还能想想辄。现在嘛，兰芷院的人把我们当贼一样防。上门送东西，也只让进外院，想进内院是万万不能。”
二成嘀咕，“真没用！”
“啪！”
金妈像是打了他一下，教训道，“别尽想美事儿！赵慧莹和白承璟没圆房，还是雏儿，就算能拐走，也要留着卖个好价！你不许碰她！”
白大老爷一下子握紧拳头。
他们竟然想拐卖白家的少奶奶？！
好大胆子！
这伙人，这伙人是骗子，是歹徒，是拆白党啊！
转头看去，见儿媳妇面露惊惧，妻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许弦声此时心头巨震。
她光知道金妈和花玉容想对付自已，因此吓得搬去了兰芷院，却不知道，她们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一个年轻女子被拐卖，真比死了还悲惨。
就听二成怒道，“凭什么不能碰？我就要碰！”
金妈笑骂道，“凭什么？凭老娘是你亲妈！我说不许碰，就不许碰！等先挣够钱，再给你们哥俩儿找个好媳妇，有滋有味地过日子。”
大成也道，“白家有些势力，又背靠霍家，赵慧莹绝不能碰，还得尽快卖出去。白家若找，先找到的也是买主，不是咱们。”
这话说的，仿佛许弦声已经被他们拐到手里，想卖就能卖。
许弦声又愤怒又后怕，脸涨得通红。
白大太太紧紧拉着她的手，以口型说别怕。
也许是二成脸色不好，金妈又道，“老娘真是欠了你的。给你两块大洋，去找楼子里的姑娘。”
大成羡慕地道，“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假扮花玉虎了。如今我出不了门，你倒是想去哪儿都行。”
但二成依然不满，“楼子里的姑娘，哪比得上白家的三少奶奶？那才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许弦声打了个寒噤，胃里直犯恶心，像是被恶狗盯上。
金妈：“你都没见过她，咋知道她美？”
......没见过？那还好。
许弦声松了口气，略感心安。
二成聪明地道，“不是你说的吗？比玉容好看，那肯定美貌！”
金妈：“别做梦了。霍氏防得太紧，拐不出来。”
此时此刻，许弦声十分庆幸当时一听她们要报复自已，就搬到了兰芷院。
二成：“你们就不能约她去上个香、踏个青什么的？只要人出门，一切都好说。”
金妈忽然提高声音，破口大骂，“这都秋天了，踏你娘的青！赵慧莹面都不露，就把你魂儿勾了？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尽想女人！再这么四六不着的，就给我滚回江南！”
二成见她真发了火，不敢再说。
大成笑道，“妈，你跟这小子置什么气？他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顿了下又道，“这么说，赵慧莹这一宗，是不成了？”
金妈叹道，“不成了，没地儿下手。长得水灵灵的，可惜了，要是带到江南，保证能卖出高价，可能比宁小蓝还高不少。”
大成啧啧两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本来就是顺带，不成就不成吧。玉容想通了吗？”
听他提到玉容，白大老爷心里一紧，全神贯注地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