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许弦声接近十点才醒。
贪睡是恶习,要是未出嫁时,赵氏早来叫她,说不定还会训斥几句,这会儿却让柳妈不要惊扰,让她睡足。
等她起床,春杏进来伺候洗漱,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之色。
不等许弦声发问,就急不可待地道,“三少奶奶,大兵过庄。昨晚就来了,你听见了吗?”
许弦声皱眉,“没听见。”
大兵,就意味着战乱。
但她记得上辈子寿临县附近没有打过仗,也许只是过路。
春杏边给她梳头,边道,“怎么没听见呢?我都听见了!有人有马,马蹄声哒哒的,吵死个人!”
她吓得躲到被窝里,差点没给自已憋晕。
许弦声:“我睡得沉。”
胡思乱想大半夜,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已都不知道。
春杏继续道,“我听二牛哥说,大兵还没走,在河边扎营。老先生让闩了前后门,谁都不许进出。”
许弦声心一沉,赶紧收拾好来到前院堂屋。
就见赵家几个下人,还有许家的陈二牛、老刘头全在院里坐着,个个都惶恐不安。
许老先生倒还算淡定,对众人道,“莫慌,柴米油盐都足够,家里还有井,撑得住。”
赵氏却是忧心忡忡,倘若阿弦不在这,她也没什么好怕。
但阿弦在,就由不得她不忧虑了。
又不敢说出来,怕吓坏阿弦。
安抚完家下众人,许老先生单独对许弦声道,“阿弦,先别回县城,等大兵走了再出去。”
虽然这支军队不是土匪,有点军纪,昨夜也未扰民,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许弦声也不敢走,她的想法和许老先生一样,不能用自已的安危,去考验大兵的品性。
赵氏迟疑道,“可昨日说了今日回,今日若是不回,只怕白家人找来。”
能不让白家人到三湾子庄,那还是不到的好。
这也是个问题,许老先生正想着怎么办,就听陈二牛道,“老先生,我去县城报信吧。”
许老先生:“你敢去?”
陈二牛笑道,“咋不敢呢。”
第一他不是女的,第二他身无分文,大兵啥也抢不了。
许老先生刚要答应,许弦声站出来道,“不用!他们就算找来,我也有话应对。”
陈二牛虽无财无色,也有被抓壮丁的风险。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砰砰砰!
大门被砸得山响,伴随着粗鲁的呼喝,“开门,开门呐!许老先生,我知道你在家,你家大姑娘也在,快开门!”
听见这声音,赵氏面如土色,许老先生也是大惊,“这厮咋又来了?快,快抵住门!”
陈二牛连忙上前抵住,回头见赵家下人吓得筛糠一般,低喝道,“还不来帮忙!”
几人下意识上前,站成一排,牢牢抵住了门。
春杏也大受惊吓,紧紧挽住许弦声,惊慌问道,“谁,来的是谁?”
赵氏颤声道,“赛黑虎王老四!”
两个月前,王老四又遣来媒人,得知阿弦已经出嫁,大为恼怒,带着几个混混跑到许家耍了回威风,老头子封了五十大洋,才将他打发走。
这会儿怎又来,难道是想明抢?
许弦声也害怕,但还是安慰她们,“莫怕,莫怕!”
许老先生定一定神,大声道,“老四侄儿,今日大兵过庄,有事改天再说!”
王老四哈哈大笑,“老先生,我王老四,现在就是大兵!快开门,让我见见大妹子!你可别说她不在,有人看见她回娘家了!”
许老先生惊道,“你投了军?”
王老四得意洋洋地道,“没错!上峰赏识,让我当了个班长,手下管着十来个人,若有战功,还能再升。这身份,不辱没大妹子吧?开门!”
说着又命手下人砸门,后门也没放过,被砸得咚咚直响。
许老先生深深喘口气,肃然道,“老四侄儿,我家妮儿已为人妇,不宜见外男。姻缘自有天定,勉强不得,还请你高抬贵手,另谋良缘,回头我送上大礼!”
王老四恨得牙痒痒,“我呸!明明是我先提亲的,你却将大妹子嫁给别人!老先生,你这是给脸不要脸啊!还以为我想娶妻呢?做梦!老子这回要纳妾!梯子搬过来,上!”
越是得不到,越觉着许家这小妮好。
正好今日路过三湾子庄,又听说她回娘家,就赶紧找上门来。
嫁过人他也不嫌弃,但不能当妻,只能当妾。
许老先生又惊又怒,对许弦声急道,“跑,快跑!”
可往哪儿跑呢?
后门也有他们的人,跑回闺房,也躲不了多久。
许弦声拉着赵氏和春杏、柳妈跑了几步,又茫然站住,有些心灰意冷,重来一世,怎么比上辈子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