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大太太和丫头仆妇们不知道,许弦声等人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在双叶镇住宿,次日起来,白承璟无影无踪。
张管事硬着头皮来见许弦声,吞吞吐吐地道,“三少奶奶,三少爷去省城了,说有要事。”
三少爷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少奶奶第一次回娘家,正是需要做脸的时候,没有丈夫陪着,叫娘家人怎么想?
退一步说,若真不愿陪同,之前就别答应,答应了又中途溜走,这不是存心戏耍三少奶奶吗?
三少奶奶肯定很生气,只希望不要迁怒到他们头上。
许弦声却是心下恍然。
她本还奇怪,白承璟怎会同意陪她回娘家?现在知道原因了。
双叶镇四通八达,往东是来时的闻桐城,往西是寿临县,往北就是省城,白承璟只是顺路送她一程。
但无缘无故的,白承璟去省城做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魏玲珑也去了省城,或许还有别的跟班。
白承璟这傻瓜,可千万不要带魏玲珑去见霍珝,若是见了,只怕他情海翻波,本就不顺的情路更生波折。
魏玲珑看霍珝的目光,真的算不上清白。
平平静静地道,“可曾派人跟着?”
张管事忙道,“派了派了,派了两名护院。”
他也不敢让三少爷只身独行。
许弦声:“再派个人,回去给母亲报信。”
这事儿得尽快让白大太太知道,不是为了告状,是这世道不太平,担心白承璟出意外。
白大太太知道了,就不再是她的责任。
张管事夸道,“还是三少奶奶想得周全!”
立刻点了名长工回闻桐城。
心里暗暗纳闷,三少奶奶怎不恼怒呢?
实际上,许弦声还嫌白承璟碍手碍脚,走了正好。
当着张管事的面,春杏不敢说什么,等张管事去安排启程事宜,忿忿不平地道,“三少爷怎么这样!”
许弦声反问,“三少爷不是一直这样?”
春杏:“......你还给他做了衣裳呢!”
许弦声莞尔,“他又不稀罕。”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一万件衣裳也没用。
世上的事,如果都像做衣裳这么简单就好了。
闻桐城到寿临县这条路,许弦声上辈子走过几次,不算太过陌生。
路上所见,也和上辈子相似,行人大多面黄肌瘦,满脸愁苦,还有人卖儿卖女卖妻子,只求一时饱腹。
要饭的乞丐,更是遍地都有。
她虽自认命苦,但和这些不幸的人比起来,又好了不知多少倍。
毕竟,她除了心境抑郁、少年枉死,中间没受过什么大罪,不曾饥寒交迫,不曾贫病交加。
若是让她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她可能活不了几日。
春杏趴在车窗前看了会儿,放下帘子叹了口气,见许弦声好奇望来,忙解释道,“三少奶奶,我小时候也逃过荒。实在没吃的,被父母卖了。”
卖给一个地主,没两年那地主败光家业,发卖家中奴仆。
她被赵家管事买了回去,虽然也挨饿受冻,常遭打骂,至少活了下来。
许弦声暗想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伤心事,问道,“那你的家人?”
如果春杏想回家与亲人团聚,她愿意成全。
如此,也省得她还要提防着春杏会不会害自已。
春杏脸色一黯,“找不到了。”
许弦声默然片刻,拍拍她的手,轻声道,“找不到就算了,有些人天生六亲缘浅。”
比如她。
春杏飞快看她两眼,又低下了头,“多谢三少奶奶开解。”
其实,她知道父母和哥哥在哪儿,可她不想去找他们。
找到又能如何呢?若遇灾年,还得被卖一回。
而且,三少奶奶比大小姐好伺候多了。
翻山越岭地颠簸了几天,终于到了寿临县。
张管事早已派人递了信,因此赵家也派了人在城门等候,接着人,一番寒暄后,便引着进城。
马车上大包小包的礼物,看得赵家下人暗暗咂舌。
大小姐可真有福气。
到了赵家,张管事、护院、车夫、长工,都安排在外院。
唯有两个老妈子和春杏贴身伺候许弦声。
踏进赵家内院的那一刻,许弦声郁气横生,捂住了胸口。
春杏连忙扶住她,“三少奶奶,怎么了?”
许弦声深吸两口气,道,“多日不见,甚是思念父亲母亲。”
何妈笑道,“这就见着了,三少奶奶莫急!”
尤妈也笑道,“亲家老爷、太太想必也思念您呢,咱们快进去。”
来时大太太亲自交待,到了赵家务必殷勤服侍,要让赵家知道,白家看重三少奶奶,没让三少奶奶受过委屈。
许弦声抬脚往里走,“没错。”
心想他们就是思念路边的一条狗,也不会思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