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珝到白家做客这件事,就像小石头抛进湖水里,激起阵阵涟漪。
但等涟漪散去,湖水也就恢复了平静。
大家像先前一样,各干各的。
随着魏玲珑回到闻桐城,白承璟又早出晚归,还时常夜不归宿,白大太太很是恼火,私下里训斥过三四回,却都没什么用。
阳奉阴违这一套,他玩得很熟练。
而且他还有项绝招,无论白大太太怎么骂,他都绝不冷脸,总是笑脸相迎,巧舌如簧,撒娇卖乖。
本就是亲生的母子俩,彼此间又没隔着大仇,再看见他这可亲可爱的模样,白大太太也骂不下去了,想起来教训几句,想不起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
春杏原还希望白大太太能拘着白承璟,见此状况,忍不住叹道,“三少爷对付大太太,可真是手拿把攥。”
许弦声满心羡慕,“他们母子情深。”
三少爷对付大太太的底气,就来自于大太太本人。
每一个有恃无恐、敢于胡闹的孩子背后,都有着深爱他们的母亲或父亲。
很遗憾,她没有。
王妈不在,院子里只有她们主仆两人,春杏大着胆子抱怨,“大太太就该下狠手管教......”
许弦声打断她,“这样的话,不许再说!”
就算白大太太强行将白承璟关在家里,也是管得了人,管不了心。
何况,在别的人家,儿子要是哪里不妥当,当婆婆的只会责备儿媳妇,白大太太没有以此怪罪她,已经是很讲道理的婆母。
这也跟她重生后的改变有关。
当然了,以后也许会怪,但至少现在还没有。
春杏愁眉苦脸,“三少奶奶,那你怎么办呢?”
成亲几个月还没圆房,年纪轻轻就守上了活寡,往后还有什么指望。
许弦声继续缝制衣物,淡淡道,“自求多福。”
重生一次的她,并没有变得更聪明,除了某些关键之处,别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春杏依然愁眉不展,低头帮许弦声理丝线。
过了会儿,忽然小声道,“三少奶奶,您得有个孩子。”
许弦声看她一眼,“这事儿,你得跟三少爷提。”
上辈子犯的错误,她这辈子不想再犯。
上辈子受的羞辱,这辈子也不想再受。
春杏语塞,又含含糊糊地道,“三少爷不来找您,您可以去找他,穿件好看的衣裳,梳个好看的头。”
她记得以前赵家那些老妈子说过,夫妻之间再吵再闹,只要睡到一个被窝,就什么都好了。
许弦声沉默片刻,停下手,道,“春杏,你跟着我,屈才了,也没什么前途。不如我回了大太太,给你另派别的差使。若想回赵家,也使得。”
春杏大骇,腿一软跪下了,急赤白脸地道,“三少奶奶,饶婢子这一回,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虽不知自已错在哪儿,也赶紧求饶。
她是陪嫁丫头,哪有让姑爷家另派差使的道理?
只怕三少奶奶一去说,大太太就会认为她背主或是犯了大错,没她好果子吃。
回赵家更是没活路,老爷太太非打死她不可。
许弦声叹口气,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春杏本想长跪不起,博她怜悯,听她这么说,也只得起身,眼泪汪汪地道,“三少奶奶,您别不要我!我改,您说了我就改!”
许弦声:“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谨言慎行四个字。”
她方才说那话,并不是想要威胁春杏,是真有此意。
可想想春杏的处境,除了跟着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春杏连连点头,“婢子记住了!”
擦擦眼泪,接着理丝线。
许弦声正在做的,是一件送给白大太太的旗袍。
用料是淡紫印樱草的花软缎,领口、袖口、裙摆用银灰色缎子锁了边,绣些细碎的祥云纹路。
整体鲜亮又不失庄重,淡雅又不失富贵。
送过去后,白大太太很喜欢,当即试穿,腰、袖、领都是不松不紧,刚好合身,样式、颜色也很合她心意。
几个丫头都夸大太太年轻了十多岁。
等许弦声离开主院,白大太太忍不住跟陈妈说道,“看着不声不响的,还挺有孝心。”
陈妈是她的陪嫁丫头,主仆俩相伴几十年。
这会儿一边给白大太太整理衣裳,一边附和道,“是挺有孝心。”
白大太太慢慢道,“就怕她别有所求。”
连上这一件,这个月都送五件了,光凭孝心,大约做不到这一点。
再说两人成为婆媳也才几个月,哪来那么大的孝心?
两家既然结亲,赵家想从白家谋些好处也寻常。
赵家的生意,老太爷也早就吩咐过,要多加照顾。
但以她看来,赵家并不是做生意的料,能守住现有的布庄、酒楼就算不错了,若想扩大,很可能弄巧成拙。
可儿媳要是明着提出,她也不好一口回绝。
见机行事吧,若不算过分,她给儿媳几分面子,若是狮子大开口,她断不能损着白家的利益去肥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