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兵言重,李总兵客气。”
红中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金吒木吒哥俩在旁边憋笑。哪吒则是嘴角疯狂上扬,眼看就快压不住了。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传来,殷夫人斜倚在门框上,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多谢……仙长挂怀,只是……我这身子骨,自己心里有数,怕是……仙丹也难救了,就不……劳仙长费神了。”那声音细若蚊蚋,气若游丝,听得人心头发紧。
“母亲!”
“娘!”
“夫人!”
哪吒三兄弟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殷夫人。李靖此刻脸上也流露出真切的忧虑。
“母亲,您先别急着回绝,听听这位……前辈的高见,兴许真有转机呢?”金吒温言相劝。
木吒也连声附和:“是啊母亲,咱们姑且听上一听,总没什么坏处。”
哪吒更是直接,眼圈一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娘,我不要您有事!”
李靖也沉声道:“夫人且宽心,有为夫在此,定会护你周全。”
嘿,瞅瞅这一家子,在殷夫人面前,那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平日里那点小摩擦小矛盾,此刻都跟约好了一样,集体下线。
哪吒对殷夫人的孺慕之情自不必说,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至于李靖嘛……
红中眼底精光一闪,他这圣人杂念凝成的分身,在洞察人心方面,那可是专业对口,天赋点满。
李靖这点连人仙都未到道行,在他面前跟透明人似的,那点子夫妻情分、隐约的埋怨、深藏的不甘,还有那么一丝丝……嗯?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
啧,真是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还臭,饶是红中这种见惯了人心鬼蜮的,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李靖这情绪,可真够七彩斑斓的。
殷夫人环视一圈,看着这表面和睦实则各怀心思的一家人,眸中掠过黯然与苦涩,最终还是轻轻颔首:“也罢……便依你们,听听仙长有何指教。”
“还未请教仙长法号高姓?”待将殷夫人扶回房中,安置在床榻上,垫高了靠枕让她能舒服些躺着,李靖这才转向红中,客客气气地抱拳询问。
金吒则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搬了个矮脚圆凳过来,恭恭敬敬地请红中落座。
红中略作沉吟,浅笑开口:“贫道名讳红中。至于此番前来叨扰,不瞒诸位,确是想沾染些许功德气运。诸位尽可安心,贫道所言,句句属实,事后若有疑虑,大可一一查证。”
红中心里门儿清,这李家父子,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憨直实则精明的金吒,事后肯定会想办法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底儿掉。
与其藏着掖着惹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摆在台面上,反而显得磊落。
至于那点功德气运的小九九,嘿,截教现在穷得叮当响,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就算被阐教看穿了又如何?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他这分身也死不了,顶多就是一身修为打了水漂,怪可惜的。所以啊,能苟还是得苟着,猥琐发育,别浪!
“原来是红中道长,失敬失敬!”李靖闻言,连忙回礼。
“李总兵太过谦了。”红中笑眯眯地还了一礼。
李靖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
能不能别再提“总兵”这茬了?
想他李靖,好歹也是奉了师尊燃灯道人之命,前来西岐辅佐明君,结果呢?那些殷商降将,哪个不是真刀真枪跟西岐干过一场,败了才降的?就他,跟空降似的,里外不是人。
殷商那边当他是叛徒,西岐这边又嫌他根不正苗不红。这“殷商总兵”的名头,现在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又臭又沉。
红中将李靖那点小九九尽收眼底,心中暗乐:哟,这就绷不住了?这才哪到哪儿啊,好戏还在后头呢!
金吒作为长子,此刻倒是颇有担当,他上前一步,郑重其事地对红中一揖:“道长若是真能道出家母病症的根源,并施以援手,我兄弟三人,定当在西岐上下为道长引荐,绝不食言!”
李靖听了这话,眉头蹙了蹙,却终究没有出言反驳。
他心里清楚得很,如今这局势,殷商已是日薄西山,西岐如初阳新生。
因此,汇聚在西岐大营的各路神仙、能人异士,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谁也不乐意见到再多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来分一杯羹。那些带着兵马粮草投诚的武将,或者背后有大靠山的仙家,阐教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像红中这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生仙人”,就算本事再大,阐教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们,怕是也不会轻易接纳。不过,若是有他们李家父子,尤其是金吒、木吒、哪吒这三个阐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力保,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当然,代价就是,他们父子几个,少不得要在阐教内部承受一些风言风语,甚至可能被穿小鞋。
红中似笑非笑地瞥了李靖一眼,心中暗自摇头:瞧瞧这二五仔,都这时候了,还替阐教操那份闲心呢!
“哈哈哈,如此甚好,那贫道就先谢过金吒道友的美意了!”红中抚掌大笑,目的达成一半,心情甚是愉悦。
很好,第一步棋,稳了!
于是,红中也不再故弄玄虚,直接切入正题,语调一沉:“殷夫人的病症,之所以药石罔效,百医束手,其根源,在于气运反噬!”
“胡说八道!”木吒闻言,勃然大怒,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
他怒目圆睁,瞪着红中,厉声喝道:“我母亲虽出身殷商宗室,却不过是偏远旁支,与那朝歌气运牵扯早已不深!
更何况,如今我兄弟三人皆在西岐效力,身负阐教气运庇护,母亲亦能同沾福泽,怎可能反遭气运噬体,险些丧命?!你这来历不明的道人,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李靖和金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不解。哪吒那张小脸上,也布满了困惑与焦急。
面对木吒的雷霆之怒,红中却依旧稳如老狗。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诚然,若在往日,殷夫人与殷商国运的关联,确如木吒道友所言,已然淡薄。
只可惜啊,此一时彼一时也。
如今的殷商,气运衰败,大厦将倾,已是肉眼可见的颓势。而其宗室之内,能扛鼎之人,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恰在此时,令堂却接连诞下你们兄弟三位。啧啧,个个都是根骨奇佳,悟性超凡的修道种子,未来的仙道巨擘啊!”
红中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目光扫过金吒、木吒、哪吒三兄弟,意味深长道:“殷商那残存的气运,为了自救,为了延喘一线生机,自然会拼尽全力,试图催生出更多的栋梁之材,以挽狂澜于既倒。
那么,放眼整个殷商宗室,还有比你们这三位身负宗室血脉,又天赋异禀的人,更合适的‘投资’对象吗?”
他轻轻一拍手掌,发出清脆的响声,继续道:“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殷商气运千算万算,怕是也没算到,它精心‘培育’的这三颗好苗子,竟然一股脑儿地,全都投入了西岐的怀抱,反过来要刨它殷商的祖坟!
如今殷商败亡在即,这股庞大的气运反噬之力无处宣泄,你们兄弟三人身上,又各有师门赐下的至宝护身,能够镇压己身气运,不受波及。
如此一来,这滔天的反噬苦果,自然就只能完完整整地,落到与你们血脉相连,却又无甚修为、无宝护身的殷夫人身上了!”
“大哥……难道……难道真是我们……是我们害了母亲?”
先前还怒发冲冠的木吒,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面如死灰,双目失神,喃喃自语着,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红中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上钩了!信了!哈哈哈,他们信了!本座这波操作,简直可以打一百分,不怕骄傲!’